无圣人，人类就会灭绝吗？

小  草 摄

关于人类的起源，历来有两种观点，一为创始论，如基督教的上帝创造万物，如印度神话中的大匠造人，如中国古代神话中的女娲抟土造人，如盘古开天辟地等；一为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而中国古代的知识分子，则多持进化学说，如唐代的韩愈与柳宗元。然俩人的观点亦有差异。

韩愈在《送浮屠文畅师序》中这样写道：

民之初生，固若禽兽夷狄然。圣人者立，然后知宫居而粒食，亲亲而尊尊，生者养而死者藏。是故道莫大乎仁义，教莫正乎礼乐刑政。施之于天下，万物得其宜；措之于其躬，体安而气平。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文武以是传之周公、孔子，书之于册，中国之人世守之……

在《原道》中说得更为明白：

……古之时，人之害多矣。有圣人者立，然后教之以相生养之道。为之君，为之师，驱其虫蛇禽兽而处之中土。寒然后为之衣，饥然后为之食。木处而颠，土处而病也，然后为之宫室。为之工以赡其器用，为之贾以通其有无，为之医药以济其夭死，为之葬埋祭祀以长其恩爱，为之礼以次其先后，为之乐以宣其湮郁，为之政以率其怠倦，为之刑以锄其强梗……如古之无圣人，人之类灭久矣。何也？无羽毛鳞以居寒热也，无爪牙以争食也。

也就是说，人之初生，如禽兽一般，是圣人出世，教他们盖房子，种植五谷，做衣服，医治疾病，埋葬祭祀。假如没有圣人，那么，人类早就灭绝了。这便是韩愈的观点。

柳河东的观点则与此不同。柳宗元在《封建论》里这样写道：

天地果无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然则孰为近？曰：有初为近……

　　彼其初与万物皆生，草木榛榛，鹿豕狉狉，人不能搏噬，而且无毛羽，莫克自奉自卫。荀卿有言：“必将假物以为用者也。”夫假物者必争，争而不已，必就其能断曲直者而听命焉。其智而明者，所伏必众，告之以直而不改，必痛之而后畏，由是君长刑政生焉。故近者聚而为群，群之分，其争必大，大而后有兵有德。又有大者，众群之长又就而听命焉，以安其属。于是有诸侯之列，则其争又有大者焉。德又大者，诸侯之列又就而听命焉，以安其封。于是有方伯、连帅之类，则其争又有大者焉。德又大者，方伯、连帅之类又就而听命焉，以安其人，然后天下会于一。是故有里胥而后有县大夫，有县大夫而后有诸侯，有诸侯而后有方伯、连帅，有方伯、连帅而后有天子。自天子至于里胥，其德在人者死，必求其嗣而奉之。故封建非圣人意也，势也。

也就是说，人之初生，必借助工具才能够生存；为谋生必发生争执；为解决彼此之间的争执，必请“能断曲直者”而听命于他；然后“君长刑政生焉”，然后有了诸侯、方伯、连帅，最后有了天子。

虽然柳宗元与韩愈的议论主题不一样，柳文侧重在封建制之产生，认为它“非圣人意也，势也”，也就是说，不是圣人要来给大家实行封建制 度，而是人类发展形势之演变使然。那么按照柳宗元的推理思路，则人类之“相生养之道”，如建造房屋，种植五谷，尊老爱幼等，是人们在生活实践的过程中，慢慢摸索出来的，其“非圣人意也，势也”，不是像韩愈所说，这一切都是圣人恩赐给人类的，“如古之无圣人，人之类灭久矣”。

当然，柳宗元的“非圣人意也，势也”，并不排除在人类早期的生活实践中，有聪明先觉之士，总结大家的实践经验，而某些方面取得质的突破，如有巢氏之为躲避野兽的侵害而住在树上，如燧人氏之钻木取火，如神农之遍尝百草，如后稷之稼穑，如鲁班之设计木工工具及建造法则等。

然决不能说，假如没有有巢氏，人们就不知爬到树上以躲避野兽的攻击，进而被野兽吃光；假如没有燧人氏，人们就决难取得火种而不知熟食；假如没有后稷，人们就不会种植五谷；假如没有鲁班，人们就不会发明木工工具，制造建筑法则等。

所以说，在人类的初期，不是“圣人者立，然后知宫居而粒食”“如古之无圣人，人之类灭久”；

而是“非圣人意也，势也”。

二O一九年九月十日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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