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岁月留痕,谨以《佤嘎家庭之档》(二)抚今思昔说当年
这里是《三坔夜话》,李老师斯时乡轩临窗,于此跟你诗词吟哦,抒怀述志,漫笔人生,点情碰心,说故事,聊语文,话庄道巷,谈古论今,......
作者微语
《〈佤嘎家庭之档〉(一)》以珍藏至今不可多得的一些图片资料真实地记录了佤嘎早年的贫困生活;记录了先祖的艰辛劳耕与为人的坚强不屈、淳朴厚道及所秉持的这样的家风;记录了父亲的革命历程和敢于斗争、仗义执言、两袖清风、不为名利、忠贞不二、坦荡做人、乐于助人的可贵品质,也同样记录了母亲的勤劳俭朴和贤惠善良。我正是生于这样的有着优良传统家风的家庭和于这样家庭滋润熏陶中成长起来的。《〈佤嘎家庭之档〉(二)》即以我的视角及同样以图片资料记录了我本人的经历与所见和我个人成长的青少年阶段的情况。
我记忆中的早年的家,是前后两进屋子,后面的是三间瓦房,也就是我出生的1955年,父亲从渡河村封家购买的,虽是瓦房,但堂屋两边都没有墙,而是芦柴篱笆帐;前面是三间土打垒的草房;中间是个小小的天井。家中留于我记忆深处,让我难以忘却而又保留至今的物品有我小时候躺过的火筒(孩子的睡具,也是苏中农家小孩的卧式摇篮)、我站过的站焐子(孩子的站具,也是苏中农家小孩的立式摇篮)、照明用的煤油灯(包括罩子灯、马灯)、母亲用的纺棉车和针线匾、磨粮用的石磨、烧煮用的哼呛锅及手拉风箱、父母都用过的耕犁与推车、吃饭用的八仙桌、大妈的浅柜等等。另一让我常记起且亦保留着的就是计划经济时代我曾用过的粮票、分票以及我看过的小人书画报和我上高中时的满分考卷、三好生奖状,还有我的毕业证书与我毕业后步入杏坛做了一名民办教师,没工具书而手抄的成语词典及上面发给我的民办教师任用证书。一切的一切都恍若昨天,睹物所忆而不胜唏嘘。
我是独子,有一个姐姐。其实,我本还有几位哥哥和另外几位姐姐的,但都夭折了,所以父亲于不惑之龄得了我这男丁,自然就把我当惯宝宝了,给我头上留了小辫子,颈上套了银项圈,耳朵上戴了外婆家相送的金耳环,目的就是趋吉避凶,保住我这李家的独根独苗。只是出生三年后,却逢刮“共产”风,我可受苦了。最难熬的就是那个饿,那个没有东西吃啊!
我印象特深的是那年冬天,我光着腚在站焐子(图片中右边的木具)里,眼睁睁地看到有人到我家屋上揭去了“明瓦”,搜走了我j家藏的一口锅和外婆家送来的一小袋米;目睹了其中一人狠狠地踢了为我护米的我的大妈一脚。那时我父亲带民工在里下河水利工地上,他怎会知道他舍小家为大家在“前线”为国家水利建设而忘我奋战,可却有小人在背后给他使绊子,不仅踢了他家人一脚,还暗中踢了他一脚说他思想右倾而导致他被下放了呢?那时,我虽三岁才多一点,大多事都记忆朦胧,但我在站焐子里看到的这一幕,却印象深刻,并始终如阴影般时常罩于我的心头,令我挥之不去!
在我的记忆中以及我仍珍藏着的家中的那些旧物品中,最不能忘却也最容易激起我情感的涟漪的是那昏黄的煤油灯!那昏黄的煤油灯的昏黄,它照亮了我的年少时光,一直陪伴着我走进我的青涩时代。煤油灯下的岁月,至今回忆起来,总觉得是那么的遥远又是那么的切近;是那么的温馨幸福,又是那么的苦涩辛酸!那时候,每到夜晚,家家户户点的都是煤油灯。煤油灯下,男的编闲传,聊天,讲生活乐事。妇女纺线织布,纳鞋底,织毛衣。儿童玩耍,追逐嬉戏,听大人讲故事,写写老师布置的作业。这一切全是因为有了盏煤油灯。煤油灯虽然灯光昏黄,但在那时却给过惯了苦日子的农家带来了欢乐,也带来了生活的希望!
虽然,后来煤油灯也有了进步,有那墨水瓶样的上方昏黄的豆亮变成了亮堂多了的罩子灯及可以夜晚为户外劳动照明用的马灯,但家里用得最多的还是那墨水瓶样的小煤油灯。一看到这样的煤油灯,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母亲踏着暮色,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农田回家,然后小心翼翼地从灶台上端出煤油灯,“哧啦——”划根火柴点燃,让幽暗的茅屋顿时亮起来的情景。那个年代所有的生活用品都很紧张,煤油要凭油票到供销社去买,每人每月二两,那点煤油对于起早贪黑的庄户人家来说无疑是不多的。为了节约油,农户早吃晚饭早睡觉。要等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才舍得点起它,煤油灯忽明忽暗,发出如豆的光芒,连灯下的人也模模糊糊,除非迫不得已才将光亮调高。每月发下的煤油票,没有学生的人家还能凑合过去,有学生的则不够用。有些户晚上纺棉从来不点灯。有月亮时到院子里借着月光纺,没月亮时就在屋子里摸着黑纺。我的母亲就是这样纺棉的。除非为了我学习,这时,她才舍得点上煤油灯,我在灯下做着作业,她在旁边做着针线活陪着我。好几次我于灯下看书烧焦了头发都不知道,这时母亲总是心疼地劝我早点休息,并拿来毛巾帮我将鼻孔里熏黑的煤烟灰擦干净。
煤油灯如今已成历史了,如同文物般被珍藏起来,为的就是不能忘却那段历史,那段岁月。虽然那段岁月早已在煤油灯跳动的火苗中远去了,煤油灯也早已远离了我们的生活,它曾经的辉煌已被如虹的电灯淹没了,可是,正如一位同龄朋友所说:“煤油灯那小小的火苗,依旧固执地温暖着我的记忆,是它那星星之火,点燃了我的智慧;是它那如豆之光,照亮了我的人生。我心中的渴望与梦想,始终如它的光芒一样,虽然微小却很执着,偶有飘摇却永远不灭!”
其实,煤油灯不仅让我想起母亲在灯下纺棉,在灯下做针线活给我缝衣纳鞋,还让我常想起在灯下推磨的情景。改革开放以前,家中吃的面粉和煮粥的粯子几乎全是靠手推磨磨出来的。那时,白天要到队上干活挣工分,只有晚上和有时下雨天在家推磨。劳动了一天,本来已精疲力尽了,还要再在晚上推磨,那种苦累可想而知。我家的磨在我家正屋前的茅屋里,每当母亲推磨时,我都会拿个木杠往磨的边孔绳上一挽,默默地帮着母亲推磨,也叫扛磨。现在,虽然早不用扛磨了,但石磨还在,妻将它置于前院大门的西边,说是可以挡恶的,可以起到风水先生说的“泰山石敢当”的作用。
那时是绝对没有煤气灶的,见都没见过。烧的草锅,分两种,有烟囱的叫灶锅,没烟囱的叫哼呛锅,有时领点煤计划烧煤,就用手拉风箱拉风助燃,后来手拉风箱也进步了点,变成了手摇风箱。到了智能烧饭的今天,年轻人听这些,也许如听天方夜谭呢!
那时农耕,父亲用的是挽弓一样的木犁;农忙时社里的耕牛轮不过来,我和母亲,还有姐姐就在前面拉犁,父亲则在后面扶犁。逢到夏天收麦秋天收稻,父亲就用那小推车运麦运稻,后来我长大了,就接过了父亲手中的小推车。我不仅用这小推车运过麦和稻,还运过肥料和上过“河工”运过土,还用这车送过自家养的大肥猪进城出售给县食品站。所以这小推车伴我走过的岁月,我又怎会忘记呢?!
那时家中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只有这吃饭用的八仙桌有点模样,但在我家大前年建了楼房后,妻认为这桌太陈旧了,放在家里很不协调,就将它丢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还有一个就是我大妈的浅柜,我之所以对它留恋,就是因为在最困难的时候,大妈饿成了鼓胀病,还将政府救济她的锅巴饼舍不得自己吃,而是藏在这样的浅柜里,每天偷偷给我一份,让我带到学校吃。谁又知道大妈给我的锅巴饼竟会于我的老师身上发生了一段令人心酸的故事呢,这一故事,我在我的自传体小说中和我的许多文章里之述备矣,实已不忍再叙。
计划经济时代,商品匮乏,什么都要计划,油要油票、肉要肉票,粮要粮票,布要布票......像现在这样的什么都有、什么都随你挑的超市,在那时即使做梦都不会想到的。我在省泰兴中学求学期间,国家每月补助我十三斤二两粮票,我不够买饭吃,同时又想省出一点到周末买几个面卷带给父母,所以平常多从家里带点萝卜屑、山芋屑到学校当饭蒸,连三分钱一碗的青菜也舍不得买,而是用筷子蘸点自备盐酱汤就着吃。想想那会过的日子,再看看今天,真是天壤之别呀!
求学期间,虽然生活异常艰苦,但我学习的劲头丝毫未减。因为我知道我家祖祖辈辈大字不识一箩筐,我能到县城上学,这是多么的不易!所以,我看书如饥似渴,买不起也买不到一些文学和知识性的书籍,我就找画报看,向别人借书看。由于我学习特用功,所以每每考试,我常常都是满分,至今这些考卷我都保留着。每学期,我都被评为“三好学生”。1972年年底,我于省泰中高中毕业。毕业前,学校突然发给了我一个“红卫兵”证书。我有点茫然。我因父亲曽被打成走资派,一直没资格当“红小兵”和“红卫兵”,也不想参加。不想临毕业了,学校竟作为一种“荣誉”送给了我这样一个证书,真是滑稽而又可笑!
我们那时毕业,无论成绩多么地优秀,都不可能有大学科考的,一律到广阔的农村去“滚一身泥巴,磨一手老茧,炼一颗红心”。住城里的到乡下来,叫插队知青,我家本来就在农村,因此像我这样的回来就叫回乡知青。我一回来,恰逢公社招民办教师,我便应招从此走上了教育岗位。那年,我才十七岁多一点。
我是从小学一年级教起的,一直教到高中。那个时候学校校舍不够,我教的班是租的人家的一间旧民房,没有厕所,就在房外埋了两个缸,中间隔了个篱笆,算是男女厕所。常常有孩子掉在粪坑里,我要拉上来给他们冲洗。我当这个民办教师是教师也是真正意义上的保姆,也是标准的“校长兼校工,上课带打钟。”最要命的是学校连一本工具书也没有,我只得向人借字典词典,并与住在我家的一位结拜知青姐姐共同手抄了一本成语词典。这本成语词典我至今珍藏着,因为它不仅记载的是我和那位姐姐抄下的成语,也记载着我们那时的青涩!
我的青春是在当民办教师的岁月里度过的,这里边的故事太多太多,这民办教师的薪水太少太少,每个月的工资只有孔乙己欠的酒费那样多,才”十九个钱”呢,也就是十九元钱。所以那时民办教师的地位是极为低下的,是被人瞧不起的,是被视为”二等公民”、“三等公民”的。但我还是坚持了下来,在1980年对所有民办教师进行考试重新认定时,我的成绩是很优异的,但不知为何,当时县教育局给大家发任用证书竟拖了差不多有三年。
在当民办教师的头三至四年里,我因表现突出,曾连续两次被当时城北公社全票推荐上大学,第一次最终被”县革委会”一名副主任的亲戚给挤掉了;第二次已基本被南京大学录取,县广播站已广播了,我也做好了报到的准备,可竟有小人给我使绊说我是“三门生”,是从家门到校门,又从校门到校门,一天也没参加过劳动锻炼,资产阶级思想特别严重,而当时县里的某书记正苦于要安插其亲信,于是便极为荒唐地将我这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从小就跟泥巴打交道的回乡知青,硬冠以“三门生”的罪名从大学的门槛里拉了出来。呜呼,由此我似锦前程毁于一旦,我的人生几乎被定了格。彼时,年轻的我欲哭无泪,此时夕照回忆,依然仰天叹息,唏嘘无限!
长情贯微,与君碰心;杏园秋雨,期盼几许!作者杏园秋雨(原名,李长贯),敬请你的关注赏赞(关注请在文首粗字标题下点击蓝字《杏园乡轩听秋雨》或长按此框里的二维码;赏赞则按最下方的红字“喜欢作者”),欢迎你的赐稿(来稿可附百字内简介和生活小照一张)! QQ邮箱:39874652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