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我在西藏部队过八一节，吃肉打牙祭。可我却想哭！
总第283-6期：雪域老兵吧，欢迎战友回家！
杨一江 西藏军嫂，成都理工大学职工。丈夫曾在53旅一营卫生队工作，后调到西藏军区总医院工作。现已退休。
“雪域老兵服务社”重磅来袭！
八一节吃肉打牙祭
杨一江
最近在“雪域老兵吧”平台看到一些军嫂探亲的故事，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三十三年前，我第二次去西藏边防部队探亲时，第一次在部队过八一节、吃肉打牙祭的情景。
在那些年里，西藏边防部队的官兵的生活非常艰苦。常年吃不到新鲜的食品，吃的肉是内陆运进去的肉罐头、腊肉，吃的蔬菜是把蔬菜脱水后做成的菜罐头，也就常说的脱水菜，根本没有蔬菜本该有的味和营养；还有就是干粉条、干海带、榨菜之类的，吃的水果也是把水果做成糖水罐头。没有水果的味不说，这个水果罐头还是作为福利品定期配发的。对于边防官兵来说，在这里新鲜食品简直就是奢侈品，很难吃到的；而当时我们内陆却把这些罐头当着奢侈品，用来走亲串友时当礼品送人的。
记得在我第一次去部队探亲时，母亲也是把水果罐头当奢侈品，给我买了两瓶橘子罐头，让我带到西藏部队上去给我家那口子吃。我们内陆人根本不知道：边防军人最想吃、最难吃到的是新鲜食品。
那个年代在西藏当过兵的人都知道：当时交通不便，从内陆运往西藏的物资主要是靠部队的解放牌大卡车，把货物经过一个一个兵站地运进藏。而且当时的大卡车都没有保鲜和冰冻设备，再新鲜的食品经过这么久的长途运输也会坏了的，所以边防官兵们常年吃不到新鲜的食品。
还记得那是1987年八一节的前一天上午，营里车队的廖老兵来卫生所拿药时，给大家带来一个好消息：刚接到通知，上级给营里拨了一些过节的冻肉，让他们车队马上出车去林芝仓库拉冻肉回来过节吃。当时因为的路况不好，从加查一营到林芝仓库虽然只有三百多公里，但几乎要跑一天的路程。他拿了点路上的备用药后，就立马回车队出发去林芝拉肉去了，以便将冻肉及时拉回来给全营的官兵们过节打牙祭。
当时卫生所的官兵们正在为迎接八一建军节搞大扫除，大家听说能有冻肉吃了的消息高兴的不得了！连忙把厨房里的厨具也搬出来清洗的干干净净，兴高采烈地准备等肉拉回来就开荤打牙祭！
第二天上午，我正在卫生所的院子里用唯一的公用水管洗衣服，听到有汽车向卫生所开过来的轰鸣声，一会儿就听到汽车鸣笛声，只见卫生所的官兵们欢呼着：“肉来了”！大伙纷纷跑向卫生所大门口去卸货搬肉。我也放下正在洗的衣服，牵着儿子一起跟着去看他们卸肉。边走边对儿子说：“廖叔叔给我们拉嘎嘎来了！”
因为卫生所离营部有点远，营里安排先给卫生所下货。
我带着孩子来到卡车前，看见廖老兵开来一辆没有篷布的解放牌大卡车，车厢里放着好多片冻过的猪肉（半头猪肉为一片），车上围满了飞来飞去嗡嗡直叫的绿头苍蝇，西藏不仅苍蝇多，而且个大。由于猪肉反复冻，又反复被太阳晒化冰，肉的颜色都变了。我见到这样的肉就说：咋个会成这样了？这还能吃吗？运肉来的驾驶员廖老兵给我解释说：“太阳这么大，我们就是怕路上坏了，半夜里装上车后，就连夜出发赶回来的。我们是一夜都没有合眼睡觉。你不要见怪，能有这个肉吃上已经不错了！”
大家从车上卸下了一大块猪肉和一些猪蹄来，只见：肉皮变得又干又黄，白色的肥肉已经变成淡黄色的了，瘦肉被晒失水份，快成干肉了，而且颜色也变乌红色的了。更让人翻胃的是：这片猪肉上已经铺满了一层金灿灿的、像谷粒那么大一颗颗的---苍蝇的卵，有的已经变成了小蛆，肥溜溜地在猪肉上面一扭一扭的爬着，还有一些大头苍蝇围着这片肉在嗡嗡地叫！我的个天哪！这还能吃吗？真让人感到恶心！
这时我家那口子说：都是高蛋白，洗洗后高温消毒一样吃，总比没有吃的和成天吃罐头肉强嘛！
只见几个卫生员和炊事员一起把肉抬到卫生所唯一的水龙头前，把水开到最大，先让水冲去猪肉面上的苍蝇蛆后，又用洗衣服的刷子在肉上面刷，还用刀在肉上刮，肉皮上还有很多的猪毛，由于肉皮干了，上面的毛拔不下来，他们都还舍不得把肉皮割下来丢掉，就用烧红的铁棍来把毛烙掉。
他们经过一番处理，终于把猪肉上面的脏东西打理干净了，但肉的成色还是没有改变，感觉还是有股不好闻的味。
当时卫生所里有的人休假了，在队的人不多，面对发下来这么多的猪肉，又没有冰柜储存，一顿也吃不完，咋办？于是大伙商议：用八角香料多卤些卤肉，会餐下酒后，余下的能多吃两顿，其余的，拿一部分煮熟后用医用纱布盖着放到阴面的房间里，留着下顿炒来吃；再拿一些用盐和花椒炒了后把肉腌上，这样就可以多吃两天了。
存放的问题商议好了，这个过节的会餐菜咋个做，做哪几样菜？大家七嘴八舌提建议：这个说：除了卤肉外，再做些粉蒸肉；那个说想吃鱼香肉丝；还有的说，红烧肉的罐头吃腻了，用鲜肉做些红烧肉换个口味嘛；还有的说想吃家乡的回锅肉。这可把在家没有做过饭、刚当兵到部队后只做过用罐头做饭菜的炊事员士兵难到了。于是，我家那口子就让我来帮忙一起做。
做粉蒸肉要用米粉，没有捣米粉的工具咋办？一个医生想起来，卫生队精简时留有一个捣药的怼窝，于是他就去库房里找了出来。
菜谱定了，工具和配料齐了，做饭的人员也安排妥了，我家那口子就牵着儿子和几个医生、卫生员一起高高兴兴去打扑克，等待着节日的会餐了。
我和炊事员考虑到这样的肉，怪味肯定大，只有把调料放重点才行，就先用少量白酒把肉碼上，除一下臭味，连粉蒸肉都放了较多的辣豆瓣来压味。
饭做好了后，我去叫那些正在打扑克的官兵出来吃饭。当我走到打牌房间的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开怀大笑声，推开房门一看里面的情景，我忍俊不禁：只见除了我家那口子外，其他几个打牌的官兵的下巴上都贴有几个白色纸条，这时又见我儿子正在往桌子底下爬。而且儿子身上已经有很多的尘土了，不知道他已经钻了多少次桌子了。要知道那个时候：卫生所的房子是土坯房，地面也是泥土夯实平的，每天都要往地面些洒水，否则脚踩下去会尘土飞扬。看到儿子这一身的尘土，我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当我正要指责儿子为啥往桌下钻，把身上搞这么脏时，儿子见我不高兴了，就委屈地说：“我是帮爸爸爬的，不然叔叔们要给爸爸贴胡子了！”。在一起打牌的战友们也笑着来帮儿子做证明。原来他们打牌的游戏规则是：谁输了就贴一条纸胡子，不贴胡子就钻桌子。儿子是为了爸爸不被叔叔们贴胡子，是他主动要求爬到桌子底下去替爸爸钻桌子的！
吃饭的时候，大伙见到桌上大盆大盆的红烧肉、粉蒸肉、卤肉等菜，可开心了！脸上都露出了愉快的笑容。有的说：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菜了！天天吃罐头，都吃烦了，今天过节终于打牙祭了。一个入伍不久的士兵说：自从进藏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吃到肉，真香，真的是过节打牙祭了！还有一个卫生员说：“这就是在家时吃的味道！”有一个河北的卫生员是说；“要是能吃顿饺子就好了，在家时，无论过啥节都是有饺子吃的”。我想他们此刻一定是在想家里老妈妈和亲人了！我不想让他们难过，就说：“想吃饺子很简单嘛，还有那么些刚腌上的肉，把盐洗掉，剁出来一样可以做饺子馅，明天我就给大家包饺子吃”。饭桌上我家那口子一个劲的劝大家说：“好吃就多吃点哈！吃好、喝好、不想家！”
我看着他们大口吃肉、大口饮酒，举杯庆祝军人自己节日的那个高兴劲，我是又高兴，又心疼！心里酸楚难受！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