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色情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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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色情词
晚唐五代时期喜欢关注女人和坚持身体写作的诗人们,他们有一个很好听的暧昧称号,叫做花间派。流连花间的,当然都是男人。《花间集》中温庭筠说,“含娇含笑,宿翠残红窈窕”,“雪胸鸾镜里,琪树凤楼前”,写的是美女晨起后对镜梳妆的情形。那“雪胸”是什么,是个男人都想得到。要问温诗人笔下这美女为何含娇带笑,大抵离不开如韦庄描述的昨夜故事:“髻鬟狼藉黛眉长,出兰房,别檀郎。角声呜咽,星斗渐微茫。”那一夜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头发乱了画眉糊了,该发生的事情自然发生了。如果说温韦还算含蓄,那么为《花间集》作序的欧阳炯就绝对够豪放。他曾经写道:“垂绣幔,掩云屏。思盈盈。双枕珊瑚无限情。翠钗横。几见纤纤动处,时闻款款娇声。却出锦屏妆面了,理秦筝。”基本上是一段可以直接搬上银幕的激情戏的分镜头剧本,而且还不用担心被剪,虽然身影交错娇喘声闻,但“垂绣幔,掩云屏”呢,想要看个究竟的只能钻到银幕里面去。
菩萨蛮
唐/牛峤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
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这首《菩萨蛮》是晚唐五代时期词人牛峤创作的一首词。此词是写男女欢会情事的艳词。上片写欢会私情。前两句写欢正浓,后两句写辘轳之声惊破欢情。下片写临别情事。前两句从静的角度写景写人。此刻,景色迷茫,主人公低头不语,若有所思。末二句所写,正是她沉思的结果。十个字,尽情倾泄情感,狎昵已极。牛峤这首词是不折不挠的艳词,但王国维大师在《人间词话》中却很欣赏这首词的“真”。
河传
宋/秦观
恨眉醉眼。甚轻轻覰著,神魂迷乱。常记那回,小曲阑干西畔。鬓云松、罗袜剗。
丁香笑吐娇无限。语软声低,道我何曾惯。云雨未谐,早被东风吹散。闷损人、天不管。
浣溪沙
宋/秦观
脚上鞋儿四寸罗。唇边朱粉一樱多。见人无语但回波。
料得有心怜宋玉,只应无奈楚襄何。今生有分共伊麽。
这是宋朝著名词人秦观的作品,秦观的词除了三俗,甚至还有诲淫诲盗的,像上面两首词作更像是出自文化流氓的手笔,就算扫黄办公室不管,正人君子也很难看得下去。他的老师苏轼也写过:“酥胸斜抱天边月,玉手轻弹水面冰。”苏老师这词还是很收敛的,他旗下的苏门四学士盯着他呢。黄庭坚说:“懒系酥胸罗带,羞见绣鸳鸯。”内衣图案都看到了。晁补之说:“鸾钗重,青丝滑。罗带缓,小腰怯。”看来罗带差点就自然分了。罗带分了,后来呢???
柳永虽是婉约派代表人物,但是写艳词最多的也当属柳永,柳永的一首狎妓词《凤栖梧》:
蜀锦地衣丝步障。屈曲回廊,静夜闲寻访。玉砌雕阑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
旋暖熏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其中“玉树”指美男,语出《世说新语·容止》:“毛曾与夏侯玄共坐,时人谓'蒹葭倚玉树’”,“琼枝”自然指美女,“玉树琼枝”比喻男女胴体,两者先是“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漾,就开始“绣被翻红浪”了,最后这个说法被后代艳情小说不断借用。柳永同学甚至还涉嫌嫖雏妓,他有一首狎妓词《斗百花》,写雏妓上床时的娇羞之态:
满搦宫腰纤细。年纪方当笄岁。刚被风流沾惹,与合垂杨双髻。初学严妆,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云情意。举措多娇媚。
争奈心性,未会先怜佳婿。长是夜深,不肯便入鸳被,与解罗裳,盈盈背立银釭,却道你先睡。
这位少女身材是“满搦宫腰纤细”,而年纪“方当笄岁”,不用多写,自然能让人想起此小女的风韵,所以她“刚被风流沾惹”,而且还是“垂杨双髻”,而既然是“与合垂杨双髻”,也就是初次破瓜,刚成为妇人,因此要由之前的“垂杨双髻”合二为一。 但这位生涩的少女虽然不多懂事,但仍然知道吸引男人,不会化妆,也硬要“初学严妆”, 由于“怯雨羞云”,光顾着害羞,没做出万种风情伺候客人,更不懂得投怀送抱,不知“先怜佳婿”,且直到夜深仍“不肯便入鸳被”,而男子明是责备她,而实是爱极,因此不单不责怪她,还要为她“解罗裳”,而直到此时,她还怕被男子看到,反是背过身去,仍是羞羞答答地说:还是你先睡吧。
南宋周邦彦也有不少艳词,《花心动(双调)》一首与柳词相比,毫不逊色:帘卷青楼,东风暖,杨花乱飘晴昼。兰袂褪香,罗帐褰红,绣枕旋移相就。海棠花谢春融暖,偎人恁、娇波频溜。象床稳,鸳衾谩展,浪翻红绉。浓似酒,香汗渍鲛绡,几番微透。鸾困凤慵,娅姹双眉,画也画应难就。问伊可煞於人厚,梅萼露、胭脂檀口。从此后、纤腰为郎管瘦。从“浓似酒”知道,这是一场马拉松式的激情戏。“兰袂褪香,罗帐褰红,绣枕旋移相就”当为前戏,“偎人恁、娇波频溜”渐入佳境,“鸳衾谩展,浪翻红绉”才进入正题,“香汗渍鲛绡,几番微透”是高潮迭起,酣畅淋漓。
但周邦彦有一首代表作艳词不得不提:
少年游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这首词,如果仅从文字本身来看,是描写一对情人在秋夜相会,卿卿我我,缠绵悱恻。“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纤破新橙”——这是富于暗示力的特写镜头。但是大家请继续看:
“向谁行宿”——“谁行”,哪个人,在这里可以解作哪个地方。这句是表面亲切而实在是小心的打探。乍一听好像并不打算把他留下来似的。“城上已三更”——这是提醒对方:时间已经不早,走该早走,不走就该决定留下来了。“马滑霜浓”——显然想要对方留下来,却好像一心一意替对方设想:走是有些不放心,外面天气冷,也许万一会着凉;霜又很浓,马儿会打滑……。我真放心不下。这样一转一折之后,才直截了当说出早就要说的话来:“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你看,街上连人影也没几个,回家去多危险,你就不要走了,就睡在老娘这儿算了。这话透漏出这对格调高雅的两位绝非善男信女。
真是一语一试探,一句一转折。我们分明听见她在语气上的一松一紧,一擒一纵;也仿佛看见她每说一句话同时都侦伺着对方的神情和反应。作者把这种身分、这种环境中的女子所显现的机灵、狡猾,以及合乎她身分、性格的思想活动,都逼真地摹画出来了。纳兰容若对这首词评价很高,说周邦彦这首词把度掌握得很好:如果在含蓄一分,就太文人,表现不出那个情字;如果再露骨一分,就变成柳永了,就会有淫的嫌疑,难登大雅之堂。这样的内容正是词的本色正根,而周邦彦的这般写法便远远要比花间派为高了。
而这首词的创作有着一个颇为香艳离奇的背景:周邦彦和和名妓李师师交好。 一天晚上,宋徽宗去李师师处,不巧周邦彦到达在先,周听到皇帝来了,吓得连忙躲到床底下去。徽宗带了一只新鲜的柑橘来,说是江南新进贡来的,要与李分享,周全都听到了,写了【少年游】这首词,后来被李师师歌唱了,徽宗问李是谁作的词,李答道是周邦彦所作,徽宗听了大怒,叫蔡京罢了周的官职,并逐出京城。隔了一、二日徽宗又去李师师处,没有见到李,家里人说师师去送别周邦彦了,徽宗等了很长时间,李才回家,李愁眉苦脸,面容憔淬,徽宗很生气,问道:这么久你到哪里去了?李答道:臣妾万死,知周邦彦得罪皇上逐出京城,刚才略致一杯相别,不知皇上驾到。徽宗问周可有作词否,李答有【兰陵王】词一阙,即“柳阴直”是也。徽宗叫师师唱一遍给他听听,李答道:让我举杯歌之,为皇上祝寿吧!唱毕,徽宗大喜,马上召回周邦彦,官复原职。这也算是慧眼识人,量才录用了。
看来这些年来时兴的身体写作或是下半身写作都是从前辈哪儿学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