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消失50年的手工技艺,是你不知道的纸短情长……
曾经的太平,各种手艺人层出不穷,他们组成这个小镇的芸芸众生,在一张薄纸上留下历史的痕迹!
离人愁李袁杰 - 离人愁
走在前往谭家桥罗村的路上,时间便仿佛回到了五十年前,正在房子里造纸的老人,一刹那就变成了当年精神抖擞的小伙儿,灵巧的速度唤回了消失已久的传统手工。
六月初的罗村绿的心旷神怡,乡道细长,罗老挎着大篓子,带着众人上山取材,找一种俗称“比亚德”的树来物尽其用,他们以最淳朴的乡村智慧控制着自然之物的发酵,让它们在今后的每分每秒,得到最完美的蜕变,从而成纸……
丰富的植物液体拼命涌出,使得夏初的梓树更加滴翠。罗老将梓皮从树干上剥离下来,扎成一捆。
“现在年纪大咯,动作都慢了,以前三两下我就能扎个七八捆……”罗老看着前面的小年轻已经迅速背起扎好的梓皮准备下山,突然就感慨了起来。
他仍旧坚持独自背着一捆梓皮下山,坚持亲自将它们置于阳光下晒。用罗老的话说,就是现在没人懂这些了,他不放心……
将干皮从浸泡的水中取出加入石灰腌渍,再到煮皮、洗皮、选皮,期间经过了一个多礼拜的时间,罗老对于每一项的把控非常细腻,他告诉我们,煮皮的时间长了不行,短了也不行,这种火候的掌握只有他了解。说到这里,他展露的笑颜冲散了满面皱纹,无比自豪。
舂皮和捣皮是很耗力气的工序,罗村皮纸一直沿用人工舂捣,能用来造纸的纸浆要经过无数次的手工力气,将干皮舂成糊状,装入布袋里浸在溪水中翻捣,直至过滤干净。
又过了些日子,当我们再度来到村子,罗老却领我们去采摘了另一种植物。
“怎么?这也是做纸的原料吗?”我很不解。
罗老告诉我们,这是制药的原料。如何能让纸浆凝结?工业药水是不行的,一定要用纯天然的生物剂。这种药水取材于芦叶茎,将它们放入水中浸泡,等待芦叶茎内的粘液分泌出来,便是大自然赐给手工造纸的又一项珍宝。
纸槽内的皮浆静静的等候着,忽而一根竹竿用力翻动,它似祥云般浮动,又如柳絮般纷飞,罗老看着纸槽内纸浆的变化,面色凝重,小心翼翼的加入药水,只见梓皮纤维浮在水面上,如弹松的棉花,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碰。
罗老满意的点点头,说是可以捞纸了。此时,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一张纸的即将成形经历了复杂而细腻的演变,终于要重出江湖了。莫名的,罗老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毕竟……最后一次见它,还是在五十年前……
纸帘也是罗老自己手工制作的,如今,会这门手艺的匠人已是屈指可数,如同那些遗落的皮纸一样,封在过往,少见踪影。
罗老捞纸的动作,实在看不出他已经八十多的高龄,他将纸帘斜插入纸槽内,动作迅速又均匀,一层一层不断叠加,用杠杆挤压纸中水分,又是一次十多个小时的蜕变。
晒纸便是考验灵巧度的活儿了,手劲要轻巧,用细柔的刷子,凝神屏息,把榨好的纸刷于墙上,自然阴干。 罗老毕竟上了年纪,眼神儿并不太好,但他依然坚持自己完成这项细致的工作。
“这纸很薄,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粗手粗脚的,一个不小心就搞破了。”罗老戴着眼镜,静止时间般的弯腰,细扫过每一张皮纸,拂去澎湃的时光,慎重地让皮纸点头,便是脱离苦海的孕育过程。
这场造纸的文化大餐经历了近一个月的精心制作,呈现出来的绝美味道,是遗落黄山脚下五十年的珍馐。当罗老将皮纸从墙上揭下来的那一刻,我们已然回到了当年,甘棠雨伞的原材料、手写的族谱、包香烟的纸……
罗老的眼睛里有故事,是那个年代,不停回荡在他耳边的捞纸水声和舂纸的木头声,还有属于他曾经的那片江湖。
“起风了,小心纸,别再吹跑了……”
精心剥离下来的白色生命,罗老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延续当年的技艺,换一次文化的重生,指引当下流离的灯红酒绿。
再次拾起它,已是错失的五十年时光,少年白了头,青年佝了腰,然而,多的却是你不知道的纸短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