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州桥的悲剧:历经1300年沧桑,却在63年前彻底“消失”了
赵州桥被誉为华北四宝之一,坐落于河北赵县,又名安济桥,初建于隋朝,距今已有1300百多年的历史,是当今中国乃至世界保存最为完整的古代石拱桥。
在千年之中,赵州桥命运多舛,经历多次天灾人祸,也被无数人重新规划修整。
著名桥梁专家茅以升曾经说过:“先不管赵州桥内部结构怎样,仅就能够存在1300多年就说明了一切。”
而就是这样一座凝聚了古代人智慧、带有古典美学意味的石拱桥,却被蒙上一层“悲剧”滤色。
63年前赵州桥曾经历一次脱胎换骨的修缮,虽然结构更为牢固,但赵州桥的“焕然一新”也引起多位学者不满,人们怀疑,翻新后的赵州桥,还能是赵州桥吗?
古人智慧结晶
赵州桥之所以能成为千年古桥,其坐落选址颇有一番智慧所在,大多数桥梁设计师在挑选建设置地时,都会从施工角度出发,为施工团队减轻难度。
而在赵州桥建立过程之中,设计师李春却在精密计算后,以桥梁坚固为出发点,选择了建设难度颇高的粗砂之地。
洨河的粗砂之地难开工,但却可以大大提高桥梁的承重力度,以确保桥梁的稳定性。
这也是为何在之后千年中不管风浪如何飘摇,赵州桥都能静立一方的原因。
在当年的施工环境之下,李春的这个构想可谓是别具一格。
当然,他的创新之处不止选址这么简单。
在设计赵州桥时,他采用圆弧拱,从而大大降低了桥拱的高度。
圆弧拱和直梁型桥相比,拱形桥最大弯距值只有直梁型的一半,而防洪泄洪能力都较强,施工难度比直梁桥低。
赵州桥的圆拱也有匠心独运,设计师在主拱两间各建造了两个小孔,这两个小孔不仅可以形成对称美,还可以分担洪流。既增加了过水面积,减轻洪水对桥身的冲击,更能节省石料,减轻桥身重量。
传统石桥往往会设立多个桥洞,此类传统设计很容易造成桥墩被河水侵蚀,不利于小船从此行驶,也不利于暴雨天气的排洪。
而单拱桥则完美解决了这些问题,也成为了我国桥梁建筑的创新之举。
除了它的建筑设计有创新外,赵州桥本身还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
赵州桥寄托着人们对古代建筑师鲁班的遐想,也寄托着无数神仙传说故事,充满传奇色彩。
赵县人人都会哼唱的《小放牛》,也和赵州桥的神话故事有关。
桥栏杆上雕刻的龙兽花草,以及蛟龙盘龙等神兽意象,无一不表明着赵州桥精神文化底蕴之浓厚。
“翻新”修复
赵州桥自建成后经历多次修缮,到近代民国时期,桥面已然坑坑洼洼。
1933年,我国著名建筑大师梁思成与同事来到赵县考察当地建筑,一眼便被赵州桥所吸引。
梁思成在文章《赵县大石桥即安济桥》写道:
“这一次考察赵州,不单是得见伟丽惊人的隋朝建筑原物,并且得认识研究这千数百年前的结构所取的方式,对于工程力学方面,竟有非常的了解及极经济极聪明的控制。”
寥寥几行便表达了对赵州桥的赞叹,以及发掘古代奇妙建筑的欣喜之情。
在对赵州桥进行测量过程之中,梁思成却发觉赵州桥身上“毛病”不少。
桥西面五道券于明末毁坏,桥东面三道券,则在乾隆年间崩落,却一直没有修葺。
赵州桥的东面已经有十分明显的动态趋势,如果不及时修复,那么损坏必然会越来越严重,这存在千年的历史瑰宝,也会离我们而去。
梁思成爱建筑如命,他满怀忧虑,连忙对村民道:“这是国宝啊,要修,一定要修!”
梁思成连忙向国民政府提交报告,而当时的国民政府正陷于战乱之中,只能暂时限制车辆通行,只让行人通过,保证桥面不受太大损坏。
而就在筹集资金修复桥面的过程之中,抗日战争爆发,修桥工作又被搁置。
解放战争结束后,新中国成立,当地政府又将修复赵州桥一事递请中央。
此时的赵州桥多年没有得到保养,情况比1933年还要糟糕,面临着坍塌局面。
1952年,河北省公安局提出建议,对赵州桥进行勘探大修,11月份,中央文化部组织专业考察部前往赵县勘察赵州桥现状。
勘察结果显示,此时的赵州桥多处残破,如果不加急修整,一旦桥面全部崩塌,损失必然更大,无力回天。
中华民族浩瀚文化不止寄托于书本,也寄托在这些物质瑰宝之中。
听完汇报,中央立刻拍板,拨款30多万,由中央文化部,中央交通部,河北省文化部等单位共同协作,对赵州桥进行修复工作。
在修桥工作开展之前,工作组首先对桥身状况进行了初步评估,在桥身及桥下河床里挖出了大小桥石1500多块。
这些桥石经过清洗组装,依稀能看出多年前上面雕刻的游龙花草,辉煌气象。
这些石头可是极其珍贵的文物遗产,工作组立刻将其封存,放入文化保管所。
打捞工作完毕后,残破桥身的修复工作却成了一个难题,文化部考察组提出自己的修葺方案:希望能够保存赵州桥的旧观,在风化残破极其严重的地方更换新石料,其他地方则能修则修。
这个方案的要点在于保留赵州桥的古桥外观,尽可能地从保护入手,少拆少建,同时他们主张利用原桥的旧技术,不要做过多干预。
这一想法虽然完美,可实施起来却有难度,且不说现如今拨款资金不够,光是在原有基础上修复巩固,当年的技术水平也不过关。
再加上如今修桥,任务紧迫,如若一拖再拖,等到桥全部崩塌,后果会更为严重。
因此修复部门决定先以现状加固为主,予以适当整理。
在打捞过程之中具有一定艺术价值的旧石料,全部被送入了博物馆,能够使用的旧材料也不多,再加上古代工艺的失传,加固也只能使用现代工艺,约百分之八十七的材料是采购的新石料,这几乎已经算是对赵州桥的重建。
赵州桥的桥面侧墙、四个小拱、护拱石、两圈主拱和部分桥台石,悉数被拆除重修。
而桥体的栏杆栏板部分也被拆除重置,全面修复了早在乾隆时期就已经坍塌的东侧三道桥拱圈,和其他拱圈的松动问题。
对原本腰间铁链接拱石也进行改造,除了外表,其里全部用钢筋混凝土加固。
在混凝土连接下,赵州桥整个成为一整体,增加了桥面与桥墩的承重力。
根据统计,在参与修缮的460多方修缮石料中,新石料就有约400方,旧料只有约60方。
历经千年磨损的桥面石板,在这次修葺之中也被全数更换,为了营造古典氛围,施工人员还专门用车轮压出斑驳痕迹。
最终,赵州桥于1958年修缮完成。
对此,梁思成很是不解,在他看来,桥体表面完全可以用原来的旧石贴面。
就算是有些地方需要更换,那也可以用其他拆下来的旧石料代替,“使整座桥恢复'健康’、坚固,但不在面貌上'还童’、'年轻’。”
其桥面的整体翻新、建筑材料的大范围更换,让人痛心疾首。
现代工艺确实重现了赵州桥的原貌,但却没有承载它原有的历史。
1963年,梁思成故地重游再次考察赵州桥,对修缮结果表示极大不满。
他直言道:“直至今天,我还是认为把一座古文物建筑修得焕然一新,犹如把一些周鼎汉规用擦铜油擦得油光晶亮一样,将严重捐害到它的历史、艺术价值。……在赵州桥的重修中,这方面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这不能说不是一个遗憾。”
赵州桥的此类情况,倒让我想起在哲学里这样一个引人深思的问题。
如若将一艘船的零件一个接一个更换掉,等到旧零件全部更换为新零件,这艘船还是之前的那艘船吗?
此问题名为“忒修斯之船”,直至现在,对于此问题的答案,哲学家们还在争论不休。
“修旧如旧”还是以实际为先?
“忒修斯之船”没有答案,但文物修复却有着一个明确答案,毕竟船没有意义,而古代文物却寄托着涓涓历史,蕴藏着千年烟火。
梁思成曾在文章中这样说道:
“我们须对各个时代之古建筑,负有保存或恢复原状的责任。在设计以前须知道这座建筑物的年代,须知这年代间建筑物的特征;对于这建筑物,如见其有损毁处,须知其原因及其补救方法;
须尽我们的理智,应用到这座建筑物本身上去,以求现存构物寿命最大限度地延长,不能像古人拆旧建新,于是这问题也就复杂多了。”
梁思成的思想代表着绝大多数建筑学家的意见,建筑是人与自然斗争历史的记录,也是人类社会发展的记录,更是地方社会发展的最好见证。
在1954年梁思成谈到继承祖国建筑遗产曾道:
“通过它们(建筑),我们可以了解当时社会的生活,看见当时劳动人民怎样在当时的条件下,创造为当时社会所要求的建筑和表现那时代的思想,以及当时的各种艺术和技术的成就。因此我们必须用历史观点珍惜和爱护它们原来的整体。”
建筑是在各种社会文化与社会意识的要求下产生的,因此,文物建筑会将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多方面地反映出来,赵州桥看上去虽然渺小,但其却是历史文化内涵的凝聚。
“今日之治古史者,常赖其建筑之遗迹或记载以测其文化,其故因此。”
赵州桥在经历一番“加固”后,少了几分浪漫风气,多了几分使用意义,对于一座在历史长河中伫立千年而不倒的石桥来说,使用当真是它所追求的第一要义吗?
社会正在腾飞,而我们的灵魂却总要有一处栖息之地,不管是金银珠宝还是快餐文化,都不能让我们的精神得到喘息,只有那厚重的历史底蕴,方能滋养我们生于中华土地上的灵魂。
而如今,仍有许多承载着历史精神价值的物质瑰宝未能得到妥善保护。
如今我们已然不能穿越时空重现赵州桥的古朴,但我们仍可以创新保护思想,利用新兴手段将赵州桥所蕴含的历史故事传承下去,同样我也要将目光放在那些仍未得到妥善保护的物质文物上,只有护住历史,我们才有底气迎接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