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厂:“弃儿”潘敬斋
地方文献有时实在靠不住,《安徽历代书画篆刻家小传》(1994年11月南京大学出版发行)竟没有收潘敬斋的小传,搞笑的是,这本不到400页小32开的册子竟有主编二人、副主编十二人、编辑六人,一共二十人的浩荡阵容。就是这二十人的编辑队伍,也还是漏掉了响誉民国海上画坛的潘敬斋,亦贻笑大方矣。这是潘敬斋第二回被沦为“弃儿”,可怜的潘敬斋被一弃再弃!
不过,没什么文化底蕴的上饶亦想打个翻身仗:出了一部《上饶历代书画集》(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此集倒是收有潘敬斋的画,但其中一幅山水释文印章作了“潘钦囗印”,编者竟不识第三个字的印文,这水平还编什么集子呢!弄巧成拙了,这又成了上饶文化贫瘠的佐证。还有让人啼笑皆非的呢,该集的潘敬斋简介不提名家对潘氏的称誉,竟有“曾画《熊猫图》,为中华画熊猫之第一人而驰名天下”。这算什么成就呢?亦太小儿科了。还好没有称潘敬斋是“熊猫王”之类更市井的词。
被“弃”的潘敬斋在上海却受到了高规格推重,“海上四大书法家”之一的高邕(另三位吴昌硕、汪洵、张祖翼)尝于民国十一年(1922)在《神州吉光集》第1期上刊出《潘敬斋画例》,极称誉潘氏,曰:
潘钦字敬斋,皖之婺源人。擅绘事、尤善山水,莫不气韵生动。既游沪,求画者踵接,更为扶桑人士所称赏,名遂大噪。年来艺益精进,惟以服务社会,执笔鲜暇,故人每得其寸纸尺缣,莫不珍若拱璧焉。
上世纪八十年代台湾商务印书馆出版之《民国书画家汇传》收有潘敬斋的辞条,但极简,云其“安徽婺县人。工画、兼擅人物”。《汇传》想了,你《安徽历代书画篆刻家小传》连收潘敬斋都没收,我们海外游子已经做的不错了。
江苏常州文涵轩干得漂亮:今年5月春拍投拍了一件较大尺幅潘敬斋的山水(114X46cm),亦为古徽州打打气。
余之同门余新伟师兄拍得了这幅山水,故笔者才有上述笔墨叙述潘敬斋的机会。新伟师兄拍潘敬斋此幅,有一个重要的理由,即画中有古琴,因为师兄抚琴、藏琴、授琴,故非常钟爱携琴抚琴的画作。
潘敬斋《临流待琴图》114X46cm
此画未署标题,但据画意,可以拟名《临流待琴图》,因为画中一方孤亭中端坐着一位逸士,身边没有何物,孤亭对面溪流上一架小桥,桥中一书童抱着一张蓝布套装着的古琴,应是送至亭中逸士的。画上题着一首七言绝句:
老树经秋渐作斑,数椽茅屋寄深山。
画图称得吟情未,人在幽亭秀水间。
诗左“仿石涛诗意,敬斋潘钦”,钤印“潘钦印信”白文、“敬斋父”朱文。
潘敬斋《临流待琴图》(局部)
画面老树突出的是孤亭后边两棵参天的古松,掩映着孤亭。漫山遍野的秋树中,掺杂着腥红的枫叶,表现出秋深的景致。云雾横断的深山丛林之中,“数椽茅屋”在较高极深的山涧之中,文人骚客不知吟咏过否?深山老林诗意的茅屋与世俗生活中的茅屋,是两重境界。反正是孤亭中的逸士不食人间烟火,还在欣赏着青山绿水,丝毫不考虑茅屋里山民的生活,管他们是不是“小康”生活?画面既有入世的“茅屋”,亦有出世的“孤亭”,颇具诗意矣。
画笔胎息石涛,古松苍虬,秋树华滋,用墨轻淡,敷色明碧。笔致细致柔和,空灵淡宕,使秋山如丽人出浴,清朗妍洁,铅华洗尽,澄明秀逸,格致亦甚高雅。
潘敬斋生卒年不详,据高邕为伊订润例在民国十一年(1922),当时伊已经“名声大噪”,估计此时至少四十岁左右。推算一下,伊大致生于光绪六年(1880)前后。最近所见潘敬斋三件有署年代款的画作,分别是“辛酉”(1921)、“甲子”(1924)、“乙卯”(1939),还真的没有看到过民国(1912-1949)之后的作品呢。
2021年8月16日于空厂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