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爱学生的淳朴长者 —— 追忆恩师费振刚先生二三事

2021年3月22日中午，从赋学群传来噩耗：费老师于凌晨在鞍山去世。对于我而言，从此失去了至亲般的恩师。

我与费老师在2008年10月初的一天傍晚偶然相遇相识。临别之际，费老师留了他的小灵通号码给我，嘱咐我打电话给他。费老师于2002年4月到广西大学梧州分校（梧州学院前身）工作。此前，我曾就辞赋问题向科任老师请教，科任老师叫我等费老师回来再向他请教。这一次我幸运地遇到了费老师。第一次到费老师住处的时候，费老师亲切地询问了我的情况，了解到我对赋的兴趣后，赠书给我，以示鼓励。第一次见面，我有些紧张，茶水没喝多少。在以后的日子里，费老师和蔼的面容和亲切的话语使我消除了紧张感。从那以后，费老师给予了我十余年的关爱，恩情深厚。费老师住桃花岛畔，我住招待所学生宿舍，隔着一条校园南门主道，每当费老师在住处打小灵通召我的时候，我在路上是跑步过去的，这是为了不让费老师久等。

梧州学院图书馆三楼的费振刚 侯学超捐书馆藏

2008年秋季学期，我上大二。当年正值广西壮族自治区成立五十周年，我写了一篇《广西赋》，费老师给予了细致指导。该文后来获奖。费老师于是就在中文系老师们面前夸奖我，并以系的名义奖励我一套《全汉赋校注》。费老师教导我“立志在赋学方面有所成就”，费老师的教导使我后来走上了学术道路。费老师还给了我一些条形粘纸，嘱咐我细读《全汉赋校注》，发现讹误则在粘纸记下，贴在书上，以后再版更正。2008年年底至2010年3月，我花了一年多时间才看完厚厚的两本《全汉赋校注》。我对汉赋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这对我以后写作与研究赋都有益处。后来，我又创作了《新中国六十周年赋》《梧州学院赋》，费老师都给予了指导。

费老师还推荐我加入中华辞赋社。加入中华辞赋社需要一笔会员费150元，费老师知道我出身贫寒，经济十分困难，他就叫我帮忙校对书稿，校对完书稿费老师给了我一笔钱交会费。后来，我在《中华辞赋》发表了辞赋作品。

有一天，我和费老师一同去了图书馆放着他的赠书的研究室，费老师在书架旁望着我和蔼地对我说：“不要骄傲”，我看着这么多书，知道知识的浩瀚，我回答道：“我肯定不会骄傲的。”

我与费老师相处的时候，费老师总是很和蔼地说话，有时我提出一些看法，费老师则笑着看着我，这笑里包含着看到青年学生对学问虔诚探讨的内心喜悦，尽管我的想法是不成熟的。在费老师身边，我从来没有感到压力、陌生，总是感到很亲切。费老师总是给人一种心灵上的温暖，让人如沐春风。

费老师有时候托我帮忙复印书籍，他交代要复印书籍的封面、版本信息页、正文，他还说买古籍要买中华书局、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的书。由于帮费老师复印书，聆听了费老师的教导，我从中学到了版本意识，这对于我以后买书、选择参考文献都是有深远影响的。

费老师并不是一直在梧州。他和爱人冯月华老师每年4-8月去加拿大，有时则在北大西门对面的畅春园寓所。尽管如此，费老师仍然牵挂着我的学习。或寄信，或寄书。这些信有些是回信，有些是来信，有时含有学习资料。在2019年5月，我收到了一封费老师的信，费老师寄了四篇评论《全汉赋校注》的文章给我，在信中第一段说：“文章多溢美之词，请认真择别，不可盲从。”第二段则讲：“写此信时，为五四青年节之当日，谨祝节日愉快，也期望今日青年发扬五四之当年的青年之精神，为祖国的发展繁荣，努力再努力。”费老师在信中对我寄予家国厚望。我深受感染，一直铭记。

费老师给笔者的信件

2009年6月3日，费老师中风，治疗后，右手不能活动。得知此事，我内心很沉重。此后费老师在身患重病的情况下，他还是继续寄信寄书给我。但费老师写的字则显得笔画艰涩字体歪扭，不如此前简约流畅整齐了，那是费老师用病手来写信指导我呀。2010年4月，我收到费老师寄的一箱书刊。寄书的用意，费老师在2010年3月1日的信中说道：“它们的意义是传达我的希望，要走学术道路，书还是要读的，认真地读，踏实地读。”

2011年6月，我本科毕业，我收到费老师的来信，嘱“离校后，把你的行踪告诉我”。我本科毕业后，费老师托弟子马庆洲先生寄了一箱刊物给我，里面有《文史知识》《文学遗产》《中华诗词》等。其中有一种刊物叫《文史知识》，我正是看了里面刘宁老师写的一篇文章《北大中文系给我的古典学术教育》（2010年第十期）而在报考2012年硕士研究生的时候选择了中国古典文献学专业，目的是为研究中国古代文学打下基础。

2011年11月，作者（左一）与费老师（中）、秦凌燕老师

在梧州学院中文系办公室

在读研期间，我时常用邮件向费老师汇报学习情况，请教学术问题。费老师则认真阅读我的论文，提出个人意见。有时费老师则在邮件末尾嘱咐我“注意身体，要劳逸结合。”在考博阶段，费老师用病手为我写了推荐信，还复印了一份给我。虽然是用病手写的，但字的排列很整齐，可见费老师十分用心艰难地书写。这饱含着对学生的关爱。

费老师总是主动地关爱学生，为学生的发展着想。在京深造期间，我的一篇论文《＜警幻仙姑赋＞文体特征研究》给费老师看后，出于提升我的论文的考虑，他打算把文章给认识的红学专家看看。我赶紧推却了，我不忍心费老师年老病重还去为我奔波。有时，费老师电话召我到他住的畅春园寓所面谈，询问我的近况，告知我近期的学术动态，赠送我书刊。有时我们在北大一边走一边聊。

费老师北大畅春园的寓所在二楼，十分狭窄简陋。进门左边是大约两平米的厨房，挨着是大约三平米的卫生间，门口对着是走道，可以说是没有客厅的，右边是两间大约每间16平方米的房子，里面那间有一个长形木制衣柜，靠门这间则是费老师的卧室兼书房。费老师这间房，进门左边是书柜。费老师在书柜旁对我说：“这些书，你想要就拿去。”那些书都是费老师珍爱的书籍，我是不忍心去拿的。在书房里，费老师先后送了一套《文选六臣注》、一套钱钟书的《管锥编》以及《文学遗产》《中国典籍与文化》《文物》《文史知识》等期刊给我。此外，费老师还送了我一件在日本讲学期间买的西装上衣，后来我拿去烫平了穿。

我和费老师的感情深厚，在京学习期间，每当费老师住院需要陪护的时候，我都毫不犹豫地去守夜陪伴他。这是我应该做的。

费老师给笔者的赠书

在京学习即将毕业，得知母校梧州学院欢迎我回去工作。费老师嘱咐我就回梧州学院。我遵从了费老师的嘱咐。

在辽宁鞍山期间，费老师尽管年事已高，身患重病，但是他还是在租住的福兴公寓坚持学术研究，做着《全汉赋校注》的修订及“全汉赋外编”的学术工作，坚守着北大人学术至上的传统。费老师由于翻烂了一套《全汉赋校注》，托我购买了一套《全汉赋校注》给他，以便他继续做修订工作。

2019年8月，我在京培训结束后，专程去辽宁鞍山看望了费老师。费老师当时在鞍山住院。在医院，费老师在冯老师的陪同下与我见面。费老师教导我要做个好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学问）。他还仍然像往常那样嘱咐我代他向学院的老师们问好。不意这次师生会面竟成永诀。

在艰难的求学路上，我也曾有过放弃的想法，但是费老师的教导鞭策我继续奋斗前进。正是费老师的教导、鼓励，我从一名地方二本院校的中文专业本科生通过奋斗进入211重点大学广西大学读研，后考入985重点大学中央民族大学读博深造，成长为一名大学老师。2019年5月5日，我在QQ个性签名写下“继承衣钵，培育英才”，实际上表达的是向费老师学习的心志。

费振刚先生是蜚声海内外的文学史家，曾参编两部《中国文学史》。退休后，费老师主持筹建广西大学梧州分校中文系，并把自己十多箱图书捐赠给梧州学院，在梧州继续着他热爱的教学和研究事业。费老师的离世，是中文学界的重大损失，也是梧州学院的重大损失。

在教师节即将到来之际，我写下这篇文章，表达我对恩师费老师的怀念之情。

2021年9月上旬

于广西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