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研究｜阴澍雨写意花鸟画的当代价值！ / 开普饭

“我们这一代艺术家是开放的，对于艺术的认知是独立思考的结果，所以不同的艺术道路是自主选择的。我们不拒绝已经有的经典，也不拒绝新的更多元化的知识。我们构建的不是抄袭式的传统文人的学识修养体系，而是重构一个活在当下的新的知识结构和体系。”　　作为70后写意花鸟画的代表人物，阴澍雨接受了《艺树》杂志专访，就当代写意花鸟画的发展现状进行了梳理与分析。

写意花鸟画的当代价值

采访 /蔡春婕文字整理 /张婷

艺树（以下简称树）：感谢您接受《艺树》采访。请您谈下写意花鸟画的发展以及现在的中青年花鸟画家的现状。

阴澍雨（以下简称雨）：首先，以我个人的观察，整个写意花鸟画的创作在当下是活跃的。但是写意花鸟中较为传统的类型却并没有体现出这一趋势。既然提到了“传统”的这一部分，就是因为它天然的被限定在一定范围之内。在保留了传统笔墨、传统构图、传统法式的前提下的这种类型的写意花鸟创作在当下是非常势弱的。画写意花鸟的人特别的多，少年宫里画写意花鸟，老年大学也画写意花鸟，但是这些都不是在专业范围之内。

如果你要真正在专业范围之内去找专事花鸟画创作的人员，不管是高校还是画院，相对就显得很匮乏。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呢？因为写意画需要长期积累，首先要研习传统的笔墨语言，构图与法式，在长期的积累之后还要有所拓展，这很难，但这才符合写意花鸟画发展的规律。而比较之下，人物画可以有题材的创新，比如画当代的人；山水画则可以有技法与形式语言的突破，画面形式相对而言就可以更丰富。

“写意”这个词语的运用非常宽泛，很多人把东方写意与西方写实对应，强调我们民族的精神：艺术的精神是写意的不是写实的。这里面就出现了很多问题，把“写意”这个词语包含的精神导向拿过来直接用，比如雕塑叫做写意雕塑，油画也强调油画的写意性等等。今天所有艺术门类都在强调写意，而强调中国画写意性的时候，恰恰说明我们中国写意画很衰败。你们现在关注中青年这一代写意花鸟画的群体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因为相比较而言，这个创作类型的艺术家跳出来的难度比较大。即便他们的法式还不够成熟，但他们需要被关注。中青年中受到关注比较多的是新工笔、新水墨、都市水墨等等，对于传统水墨则更关注已经成名的大家、老先生，对年轻人关注得非常少。

这不是说传统水墨花鸟画在今天已经发展到穷途末路了。纵观中国绘画史，每个高峰同时也都是瓶颈，都很难被突破。出现了青藤白阳的时候，你就想象不到那已经是大写意的最高峰了，徐渭画墨葡萄，纯粹是为了抒发胸臆，将表现性的手法发挥到极致。如果当时提出这样的问题：写意花鸟画还怎么写意，怎么发展？这恐怕是没人能回答的出来。但是之后不久就又出现石涛、八大山人等，有了更多样化的艺术，历史会默默地做出他的回答。再比如，扬州八怪已经把个性化的创作语言发展到极致了，这个路子还怎么走？我们也不用替古人担忧，到今天还是有大师出现，艺术史的篇章仍在继续。所以，作为写意花鸟画这个门类在今天依然有旺盛的生命力，依然会走下去。从传承角度来看，你们关注中青年画家是非常有意义的。

《微雨松香》纸本水墨 133×66cm 2013年

树：那您觉得写意花鸟这个门类最大的价值在哪里？

雨：如果说我们谈中国画比较核心的内容，那就是写意。“写”，我理解的就是书写，与书法相关，与表现相关，人与毛笔形成一种密切的关系，下笔的方式与这个人表达性情的方式紧密联系，所以这个“写”很重要。“意”，作为意的传达，是精神的部分，它可以是个人的情感、个人主观的学识修养、性情的抒发等等，这是中国画的核心内容。如果说我们可以撇掉书写，不拿毛笔，不用宣纸，只是借用传统中国画的图形图像资源，这种创作放在其它艺术门类中非常普遍，也形成了一种模式，好坏不论，这种创作解决不了中国画的问题。如果这样创作花鸟画，那必将离我们的书写越来越远，与已有的中国画的精神越来越远。当然，从创作的创新角度来说，这无可厚非，因为这类艺术家选择了另一条路，也选择了另一种形式。但是如果我们还在讨论中国画核心价值的问题，如果我们还需要延续它，写意这个问题就凸显出来了。

画家可以通过画一个农民工来表现时代，因为农民工就是这个时代的人。而如果要画一朵牡丹花来表现时代，这就困难很多了。当年关山月托花言志，画红梅来表现整个新社会的气象，这是对前人的改变。再进一步，除了这种寓意性、象征性的含义之外，还有个人的性情。一个人的性情、学识、修养，所有这个人的综合素养都是通过笔墨，通过日常书写而自然流露出来的，怎样的人就有怎样的笔墨，人的高度决定了作品的高度。所以从写意的角度来说，没有古今的差别，如果我们谈它今天的意义，那就是说它是中国画的核心，是中国画存在的根基。而且，在当前的社会生活中，对于写意花鸟画的认知度是非常高的，花鸟画与人的内心世界非常紧密，人们拒绝不了。生活中，真正走进家庭的绘画作品，往往就是这些梅兰竹菊、四季花鸟等等写意花鸟画。

《月光寒》纸本水墨 133×66cm 2013年

树：您刚才说到的当下的写意花鸟，应该在那个方向还要有所突破？

雨：其实很多的艺术家都是很敏锐的，他们在各个不同的方向上进行着探索，我们已经积累下来的艺术资源非常丰富，但还是有很多可以拓展的空间。比如说设色、材质、用笔等等各个方面，传统没骨花卉用颜色直接一遍画出来，强调对笔墨的含蓄的表现。这种技法要求大笔触在下层，而在上层勾茎点蕊。这种形式色彩的表现力比较丰富，设色比较微妙细腻，历史上恽南田、华新罗都有这样的作品。在今天，彩色颜料的门类品种多了，跟传统颜色有区别，那么我们有些艺术家就借助一些新的色彩新的材质，纸本、绢本这些不同材质的变化，画出了更丰富的色彩效果，这也是创新，这也是进步。再比如，从图形图式的角度来说，传统的花鸟画讲究开合、穿插、组合这些关系。但今天面临着这么丰富的视觉艺术的资料，其他艺术的形式语言，都完全可以借鉴过来。所以写意花鸟的拓展空间还是大有可为。

《樱桃》纸本水墨 130×65cm 2013年

树：您刚才提到了艺术家人本身的品格修养的问题，我们现在关注70后中青年这个领域，他们的成长性怎么样？

雨：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点。70后是非常有特点的一代，生活在社会稳定繁荣的大环境里，没有受到文革的影响，也没有单纯地生活在的信息化时代。所以70后比较扎实，而且在每个艺术门类当中都已经崭露头角，成长起来了，发展空间非常大。而且35到45这个年龄，比较稳定，人本身成熟了，作品也成熟了。

《独立乾坤》纸本水墨 138×68cm 2013年

树：作为这代人的代表人物，您在创作上有什么计划？

雨：我想主要推进的是人的突破，而不是具体画面的突破。我很难成为那种短期之内因为成就了某种新的样式而获得成功的画家，这也不符合写意花鸟画家成长的规律。传统型的画家需要更长时间的人的修为，需要更长期的积累。我们今天所面临的视觉艺术的图形图像资源，各方面信息，各方面支持的是非常丰富的。所以重要的是今天对我们自己的定位。我首先认为绘画是人的综合体的反映。所以需要长期的过程，才能将人的精神反映到绘画形式上。

但是我们面临的问题是什么呢?传统文人的学识修养跟我们今天的知识结构不一样。有很多人强调应该首先把书读好，把有关传统的文化整理好。但是书是一辈子都是念不完的，我们在这个知识体系当中只能是甄别和选择。我们这一代艺术家是开放的和自主选择的。我们不拒绝已经有的经典，也不拒绝新的更多元化的知识。我们构建的不是抄袭式的传统文人的学识修养体系，而是重构一个活在当下的新的知识结构和体系。这个知识结构体系是与时俱进的。这对于今天的艺术家来说是一个挑战，这么多的艺术资源如果不能接受、不去读、不去看、不去吸收的话肯定是跟不上这个时代的。同时，如果我们积累了上千年的艺术传统，不去研究，不去琢磨的话，艺术所得到的支撑力肯定又会不够。所以说继承和创新两方面都需要，这是永不过时的话题。这是难点，也是不断激励我们向前的动力。

我个人的绘画主要是学习和吸收明代中后期的写意花鸟画传统，从吴门画派的沈周、文征明一路下来的技法体系。这里面包括钩花点叶、没骨花卉、水墨写意等各种技法形态。这些类型的作品我都有借鉴。在现阶段的这两年，我以北方的田园风物为主要表现对象。我在位于杭州的中国美院读的本科，在北京的中央美院读的硕士和博士，对于笔墨传统有一定的研究与理解。近几年外出写生地的选择也都是在北方，我的内心中对田园生活有一种情结，就是对故园的情感，在今天这其实是一个具有当代性的话题。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发展，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田园，我正是想表达这种情感。

《暖日》纸本水墨 57×45cm 2007年

树：如何判断一名花鸟画家的成长性？

雨：从事视觉艺术创作的人首先要有基本功，绘画能力、造型能力、对图式的把握能力等等。基本功是前提，如果绘画能力不行，未来的发展就很窄。花鸟画的题材是非常多样化的，包括花卉、翎毛、草虫等等，所以首先他要有能力表现出来。但光具备绘画能力是不够的，因为写意花鸟画更强调的是绘画形式背后的那些东西，所以说就要看这个人更高层次的部分。比如说如果他有学院背景，经过当代学院教育的严格训练，这方面就会更有保证一些。再有，就是这个人的性情，从一个人的为人处世，生活状态都能了解人的内心，这也是可以观察得到的。如果一个青年艺术家经历过好的学院教育，对艺术有一种执着与热爱，而又注重画外之功，特别是人的修为，并且勤于思考，对社会有担当，这样的艺术家，肯定在今天会有所作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