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相对论 | ATM机旁的夺命血锤-中

三．劫富济贫

夏季的雨水总是来得非常突然，浓密的乌云在城市的上空翻腾，在云层的缝隙之中，隐隐传来钝重的雷声，刹那间大雨倾盆，行人们纷纷避让，寻找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遮蔽物。

我在雨中缓缓地骑着车，脑子里都是刚刚警察对我说的话：

你的朋友先动的手，他向客人挑衅，人家是正当防卫。现场的目击证人都这样说。这件事情就到这里了，你回去照顾你的朋友吧。

破碎而冷漠的言语，在我的耳畔不住地盘旋着，我的视线变得模糊，泪水混合着雨水，从脸上静悄悄地流进了心里。

他们在说谎。

在我离开酒吧前，那个老板还假惺惺地塞给我一小摞钞票，说壮壮在这里做得不错，这点钱给他买点营养品，等他康复以后，好好找个其他的工作。看着满脸堆笑的老板，我突然间领悟了，为什么他们看到的事情真相和我们不一样。

有钱很了不起么，就可以践踏别人的尊严，颠倒是非黑白吗？

雨声越来越大，我看到在路边的24小时自助银行里，有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身影。

我将车停到一边，从车座下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柄小铁锤，环顾着四周，街道上大雨如注，没有任何行人，ATM取款机里只有那一个人影。我静静地走上前，躲在监控摄像头拍不到的阴影里。

借着昏暗的街灯，我观察着取款机前的女人。

她穿着一袭嫣红的长裙，手腕上挎着一只亮晶晶的皮包，脚上踩着一双同样火红的高跟鞋。我看不到她的脸，我觉得她应该很漂亮。

我想象着机器吐出钞票的样子，想象着她手中握着钱的姿态，对她来说，那不过等同于一个新包，一双新鞋，而对于仍然躺在医院里的壮壮来说，这些钱或许意味着他的命。

我没有做错，我只是将钱送给那些更需要它们的人。我是这个城市的英雄，守护着残存的善良和正义。脑海里都是这些念头。我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去拿那些钱，那些钱是属于你的。

当湿淋淋的我突然出现在那个女人面前的时候，她惊恐地尖叫起来，将手中的雨伞丢到一边，想从包中取出手机来报警。

我迅速地冲上前，用力将她的双手扼制到身后，她还在挣扎，尖利的指甲划伤了我的手背。

流血让我非常恼怒，我掏出裤兜里的锤子，对着她的后颈敲了下去。

女人应声倒地，如同一滩柔软的花泥。

从她的包里匆匆掏出钱，我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她还活着。

消失在雨夜中的红色机车，就像雨滴蒸发一样悄无声息。我在车上兴奋得想要手舞足蹈，觉得自己是这个城市的良心。

赶到医院给壮壮交了医药费，还剩下了一点钱，我看到门廊的角落里睡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准确地讲，是一个白发苍苍的流浪老人。我把剩下的钱都放到他面前的瓦罐里。他好像看不见，但他听到我的声音，对着我的方向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声谢谢。

我的内心突然升起一阵怅惘的情愫，我想到了遥远的故乡，想到了劳苦终生的爷爷和奶奶。我想到曾经和我一起在溪水里洗澡玩耍的壮壮，和他现在鼻青脸肿的样子，我的心揪起来，然后又沉下去。

四．失落的正义

在江城，一起寻常的抢劫案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鹅卵石，只荡开了一层谜一样的涟漪，在社会新闻的版面上甚至占据不到多少的空间。人们很快就会遗忘，再被新事物所刺激，就像一群不知疲倦的玩家，手中攥着形形色色的筹码。

做英雄这件事，是会上瘾的。

在随后的一个夜晚，我尾随着一个住在别墅区的贵妇人，看着她从银行走出来，摇晃着纤细的腰肢。我的铁锤用着越来越顺手，这一次，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倒在了一家商铺关闭的卷帘门前。卷走了她包中的现金和首饰，我轻松地跨上摩托车扬长而去。

另一个猎物，是一个总自己来看电影的中年女人，她戴着巨大的墨镜，一身价值不菲的穿着，话语很少，经常在工作日的白天出现，只买一张票和一杯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电影，没有什么表情。我猜想她不需要工作，就可以过着很优渥的生活。当她倒在我的铁锤下的时候，我的内心充盈着成就感。

金钱仿佛是一种罪恶，那么就让我来救赎你们。我将抢到的钱都分给了城市各个角落的流浪者，在天桥的下面，在公园的树林里，在所有你无法设想的恶劣环境里，其实都住着和你并无区别的人们，他们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吃顿饱饭，然后继续发呆。我是这个城市的英雄，我所做的一切，都代表着正义。媒体对最近发生的三起抢劫案做出了系列报道，看着电视机上警官们一筹莫展的面孔，我不禁暗暗发笑。

我提着水果和牛奶来到医院，经过外部长廊的时候，听到角落里的流浪汉们兴致盎然地讨论着最近出现的“机车侠客”，在他们的口中，这个劫富济贫的神秘人，是一个好心肠的英雄。我简直心花怒放，咧着嘴角走进了壮壮的病房。

壮壮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我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报纸。

“勇哥！”他看到我，眼睛一亮，“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呐？”

“还不是看着你一天天好起来，你这小子，可让我担心坏了。”我将水果放到他的床头柜上，拿出一个苹果打算削皮。

“我知道勇哥对我好。”壮壮憨憨地笑着，然后对我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勇哥你看，最近出现了一个替天行道的机车侠客，专门抢那些有钱人，然后接济城里的流浪汉，他可真是个大英雄！”

壮壮啊壮壮，你万万不会想到，这个你口中的大英雄，就是你面前的小勇哥。

这样想着，我的心里泛起一阵满满的骄傲和欢喜。

“我真想像他一样！”壮壮啃着我递给他的苹果，眼睛里尽是抑制不住的憧憬和向往。

在这个世界上，对我好的人没有几个，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将我丢给爷爷奶奶，我的爷爷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他从来不会和我谈心。我的奶奶一个人操持家务，也很少会过问我的内心世界。其实在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潜伏的英雄，他在指引我做正确的事情，保护我应当珍惜的人。

脑海中塞得满满的思绪，让我渐渐觉得困倦，告别了壮壮，我回到仓库的空屋里睡了过去，睡意朦胧中我听到了木门的吱呀响声，那是我的一个梦，我梦到自己回到了苍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