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堂诗词课035 诗的意象——江水

五堂

诗词课

（诗篇）

第三十五章  诗的意象——江水

除了花、鸟等特定的物体可以成为诗词意象外，一些常见的事物有时也可以成为一种意象，比如我们今天要说的“水”。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我们现在也经常说“似水流年，流光似水”，古诗中也一样，水经常用来传递因时光流逝所带来的感伤和哀愁。古往今来，诗人或凭栏观望，或登高远眺，或伫立江边，或置身舟上，面对滔滔流水，发出无限感慨。“长江悲已滞，万里念将归”，远游的王勃想念家乡了；“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杜甫面对江水，钩沉出诸葛亮的是非功过；“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这是唐朝诗人钱起的应试诗中的结尾句，他也因此一“句”成名。

要说以水表达岁月逝去之情，永远绕不过李白的《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李白在《将进酒》中就曾感慨，自己的年华就像江水流到海里，一去不复返了。这基调，又颇似乐府诗《长歌行》中的“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除了感怀自己的岁月外，诗人也会借着江水表达身边事物的物是人非。王勃登上滕王阁后写了一篇名垂千古的《滕王阁序》，序末他作了一首诗，其中一句便是“阁中帝子今安在，槛外长江空自流”。李白登上金陵凤凰台后，也曾题诗感叹：“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我们可以想象，王勃正对着江水感叹：滕王阁伫立依旧，阁中的王公贵族已经不在了！李白则对着江水独自嗫嚅：凤凰台还在，而凤凰已经不在了。

睹物思人是人之常情，当我们来到一些景点时也会感慨，那些精巧的馆阁楼台依然矗立，他们的主人无论曾经如何显赫发达，却都已躲进了故纸堆里。今天，我们就要跟着唐诗，到一个著名景点去看一看。

黄

鹤

楼

唐

崔颢

昔人已乘黄鹤去，

此

地

空

余

黄

鹤

楼

。

黄鹤一去不复返，

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

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

烟波江上使人愁。

这首诗的作者崔颢在唐代并不太出名，他之所以为人所熟知，全因为这首《黄鹤楼》。传说李白也曾登上黄鹤楼，见到楼上美景，想着题诗一首，忽然抬头看见上面已经有一首崔颢所题的《黄鹤楼》，不禁为之搁笔，发出“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的感叹。能够使诗仙缩手不题诗，想来这首诗肯定精妙非凡。

很多人把《黄鹤楼》的成功归结为立意的巧妙。诗人登楼抒情，一般都是从写景入手，而崔颢却是从黄鹤楼的传说写起。相传从前有一个姓辛的先生以卖酒为业，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位衣衫褴褛的穷客人，穷客人向辛先生要一杯酒喝，辛先生没有轻慢他，而是恭敬地奉上了一大杯酒。从此以后，穷客人经常来向辛先生要酒喝，辛先生也不生气，每次都供他酒喝。有一天，客人对辛先生说：“我欠你很多酒钱，没法还你，就为你画一幅画吧”。于是，他取出一张橘子皮画了一只黄色的鹤在墙上。画完后，穷客人一边唱歌，一边用手打起节拍，墙上的黄鹤居然活了起来，还随着歌声翩翩起舞。从此这只神奇的黄鹤为辛先生招揽了很多顾客。过了一段时间，那位穷客人再次来到店里，辛先生上前感谢那位客人，并表示要继续请他酒喝。客人笑着回答：“今天，我可不是喝酒来的”，说完，他取出了一个笛子吹奏起来，不久，一朵朵白云随着笛声从空中降下，墙上那只黄鹤也随着白云飞到客人面前，穷客人骑在黄鹤的背上，驾云而去。辛先生为了纪念这段神奇的经历，便盖了一栋楼，取名“黄鹤楼”。

黄鹤楼的传说其实还有很多版本，但都有仙人骑鹤的情节。崔颢的诗即以传说开篇：“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他告诉大家，仙人已经骑着黄鹤离开，这里只剩下一座黄鹤楼，黄鹤飞去不复返，千百年来只剩下白云悠悠飘荡。简简单单四句话，诗人在道尽传说的同时，也把岁月不再，世事苍茫的感慨隐藏其中。

其实，按照通常创作规律，诗中一般都不会出现重复的字词，崔颢一反常态，连用三个黄鹤，读起来却别有韵味，一点都不显得累赘。这也再次证明了文无定法、贵在自然才是创作的核心精神。事实上，李白的很多诗，妙也妙在“自然”二字，难怪他看了崔颢的诗后，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晴川历历汉阳树， 芳草萋萋鹦鹉洲”，诗的第五、六句是一组工整的对联，要理解这两句话，必须费工夫解析下专有名词。“晴川”是指阳光照射下的江面。“历历”是清楚的样子，和“历历在目”中的历历是一个意思。“汉阳”是一个地名，武汉三镇之一，位于汉水北岸。“萋萋”是形容草木茂盛的样子。“鹦鹉洲”也是个地名，在武汉武昌境内，据说，东汉江夏太守黄祖的儿子黄射曾在此大宴宾客，有人献上一只红嘴鹦鹉，由此得名鹦鹉洲。词意连在一起是说：阳光映射下，汉阳江面清澈，树木清晰可辨，放眼鹦鹉洲内，草木一片繁茂。

最后两句“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我们终于看到了诗人的感慨和我们熟悉的意象。诗人在黄鹤楼上发出感叹：黄昏日落，哪里是我的家乡呢？江面烟波渺渺，让人感到无限愁绪。显然，诗人最后又呼应了前面的“一去不复返，千载空悠悠”。其实一去不复返的何止是骑鹤仙人，更是人们的岁月。

后人对崔颢这首诗一贯评价很高，很多人甚至将它列为七律之冠。李白后来还曾做过一首《鹦鹉洲》，前四句是“鹦鹉东过吴江水，江上洲传鹦鹉名。鹦鹉西飞陇山去，芳洲之树何青青”，和崔颢所作的《黄鹤楼》句法何其相似。我们前面提到的《登金陵凤凰台》在笔法上与这首诗也很相像。所以说，李白觉得崔颢写得好，绝非虚夸。那么，诗仙点赞的诗，我们怎能不好好学习？

知识链接

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和王勃的《滕王阁诗》全文如下，虽然有点长，但真的很美。

登金陵凤凰台

唐 李白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滕王阁诗

唐 王勃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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