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阿茶《两代之间》

两代之间

幽幽白光映亮了老家整个屋子，屋子里奶奶眼睛咪成一条缝，安详地坐在椅子上看电视，电视屏幕里变换的色彩映照在奶奶布满皱纹的脸上。我就坐在奶奶身旁，乖得像只猫儿。

屋内灯也不吝啬，将自己的光亮投出大门，照亮门前的三级台阶，顺台阶而下，是那片水泥地坝子。

老家屋子侧边的那株芭蕉在漆黑夜色的怀抱里失去了它原来的颜色而显得暗黑暗黑的。

我不经意间向门外一瞥，一抹黑影进入我的视线。我站起身来，很快，影子“爬”上了阶梯，在阶梯上拖得越来越长、越来越长。奶奶养的那只猫咪遽然越上了阶梯，它用它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随即抖抖脊背，轻轻一跃，跃上门槛，再从门槛上轻盈跳下，气势恢宏地靠向奶奶，最后蜷缩在奶奶脚旁。

“奶奶，这是第几代猫咪了啊？”

“这只猫已经是原来那只花猫的外孙了……”奶奶露出她的慈笑，场面一度十分温情。

在我的记忆里，小时候路边滚来一块大石头砸死了奶奶喂养的几只小鸭子，奶奶舍不得温顺又可爱的小鸭子，伤心了好久好久。

“老婆子，你就莫哭了嘛，我去给你重新买……”那时候爷爷总是这样哄奶奶。奶奶也总向我说起，爷爷不顾反对，毅然牵起她的手，这一过就是一辈子。

爷爷走后，每每回老家，奶奶的白发就又多了数根，皱纹也变得多了。那时我还很小，爸妈置办家具那年，妈妈就对我说奶奶头上已经开始冒出白发了……

也是为了还父亲欠下的债，记忆里爷爷不再一口一口抿他的酒，而是一棵一棵地伐他的树，一声一声地叹气……

在一小时里，时针分针会基本重合一分钟，剩下的五十九分钟，时针分针便不会再在同一条线上。我父母的婚姻，亦是如此。一生中，两个人陪着彼此走过短短一程，此后再无干系。

与奶奶看了那么久电视却一直不见父亲身影，才发现父亲正在那株芭蕉旁抽着烟。他一直垂着头，身边不时冒着那一阵烟的白。

我迈着轻步向他靠近，他背对着我，我能明显感受到他的心无旁骛，显然他还没有发现身后的我。

“爸”。

听见我的一声“爸”，他转过身，只是应了一声:“嗯”，又把烟送到嘴上吸了一口。

几秒钟的沉默后，我爸将他手中那支快要吸完的烟扔在了地上，用脚踩灭了带着光和热的烟头。

“当时我和你妈莫名其妙就在一起了，你妈莫名其妙就跟我回来见了你爷爷奶奶……你千万不要像你妈那样强势……”

“那你觉得现在你们两个谁过得更好？你们不是一直在比吗？”我问父亲。

父亲摇了摇头，“都没过好，没有谁过得很好。”交谈中，父亲始终不抬头。

“还是记得我小时候，多快乐！你们带我去游泳池游泳……还有去动物园，看了孔雀，我还跟老虎合影了呢……”我没有再说下去。

风云变幻莫测，两代人总是有着不同的故事。但不变的，永远是父母亲对子女那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