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良子《这一生,遇见你,真好!》
这一生,遇见你,真好!
我出生在农村,从小和母亲的关系和大多数农村孩子一样,没有过多的亲昵,不会搂着母亲撒娇,也不会挽着母亲都手臂逛街,其实农村也没有什么街可逛。母亲没有上过学,不识字,偶尔和父亲拌嘴吵架的时候父亲会说她“一点文化没有”,而这时母亲总是默默不语,不辩解,也不多说,好像那是她的死穴。但除了父亲,没人敢这么说她,很多农村妇女和妈妈一样,在那个年代,不识字的人很多,而母亲总会告诉我要好好读书,多识字。
我的高中是在当地县城读的,需要住校,一个学期也回不来几次,记得上学那天是爸爸送我去的,当时心中说不出来的兴奋,虽然是第一次离开家,离开父母,但对离别没有太多的概念,母亲送我上车时,不停的叮嘱我:要按时吃饭,学习不要太累,别和同学打架……直到车子缓缓开动,母亲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的,张开的嘴又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又闭上了,默默的转过身去。我知道母亲是哭了,但当时内心情感没那么丰富的我并没有流泪,长大后偶尔再回想起母亲转身的那个场景,我会哭,这或许就是成长所赋予我们对同一事物在不同年龄的不同感悟吧。
日子总是如水般的度过,03年我参加高考,就是非典那年,平时我的学习成绩在班里的名次还不错,一直在前10名的范围,自认为考上一个相对理想的大学不会太难,但是那年考题似乎超出了我们那一届学生的日常复习范围,后来才知道那一年是因为有人偷了试卷启用了备份试卷,结果我的分数并不理想。高考后一直在家等着录取的消息,每天都会打电话查询录取情况。长久的等待似乎将我的耐心耗尽同时也激发我了曾经的青春叛逆,那几天母亲在家几乎什么都没做,一直陪在我身旁,因为她感到了我的不安、焦躁和叛逆。那天早上我没缘由的和母亲拌了几句嘴,莫名的和母亲发起了火,突然自己就和疯了一样想要跑掉,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母亲看我突然发疯的要跑掉,紧紧的搂住了我,近乎恳求的说“儿啊,你要去哪,你要干啥,没事的,等等就有信了”。那一次母亲哭了,母亲不懂那么多的大道理,也不善言辞,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孩子,只知道抱住了自己的孩子他就不会走,就不会出事。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自己真是个超级大混蛋!
后来我等来了录取消息,一个二级本科,我没有考虑复读,一个农村的孩子只想早点到大城市去看看,去闯闯。读书期间很少回家,每周会给家里打一个电话,这是父亲定下的规矩。每次都是简单的报个平安,没有太多的寒暄,告诉他们在外面一切都好。大学对每个人来说或许都是一个转折,开始对社会有了一知半解的懵懂,因为家里并不富裕,假期我选择了打工,在一个课外补习班当补习老师,给小学的孩子讲课。那个假期赚了不到两千块钱,开工资的那天我特别开心,第一次体会到赚钱的喜悦希望马上与我最亲近的人分享,于是我利用所剩无几的假期买票回了老家。农村洗澡不方便,我给家里买了一个太阳能热水袋,这是我第一次给父母买东西,剩下的钱带回去在父母面前炫耀,母亲很是为我高兴,但并没有留下钱,她说你自己留着吧,知道我不会乱花,那一天,母亲一直都在笑。
大四的时候我认识了我现在的妻子,妻子很漂亮,第一次带她回家的时候母亲就喜欢的不得了,后来听父亲说她逢人便会跨自己儿子找了一个漂亮的城里姑娘。结婚那天母亲有些手足无措,看着衣着光鲜的儿子格外开心,因为他知道这是儿子的大日子,全家人的大日子。当时摄影师要拍摄照片,需要摆拍各种场景,当他说“来,新郎官亲吻一下你的妈妈”时,我的脑子一下子就空白了,似乎在我有记忆之后,我还从来没做过这个动作,就如我之前说的,农村的孩子和母亲之间没有过多的亲昵,喊“妈妈”的时候都少见,基本都是一个字“妈”,头脑混乱的我还是按照摄影师的指挥,在母亲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那一瞬,我哭了,母亲也哭了,但母亲嘴角却挂着幸福的微笑。真的希望人生多重复几次这样的场景,让我有机会多亲吻我的母亲,只为能再次看见她嘴角那幸福的微笑。
我安家在城里,母亲一直没来过,父亲来过几次,每次我让她来的时候她总会说农村的家里不能没人,还有一群鸡鸭鹅狗需要照看,母亲这一生在来我家之前几乎都没有出过那个村子,因为不识字,也不认路,怕走丢了。其实我知道她是怕给我们填麻烦,怕被人笑话,我做了很多次她的工作都没有做通。在妻子快要生产前的半个月母亲来了,第一次来到她儿子在城里的家,也是她第一次做火车,第一次离开那个她已习惯的、生活了快一辈子的家,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儿子和儿媳最需要她,无论多么不适应和不习惯她都不会在乎。因为妻子怀的是双胞胎,很早就住进了医院,生产前的几天妻子整夜整夜的无法入睡,为了应付突发情况,我经常整晚守在妻子旁边,母亲总是劝我说她们老年人觉少,她在就行了,有什么事她再叫我。就这样妻子躺在病床上焦急痛苦又幸福的期待着孩子的出生,我在床边守着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而母亲,在一旁默默的守着这一家人……
很感谢上苍对我的眷顾,妻子给我生了一儿一女,这对龙凤胎宝宝的出生全家人的兴奋不言而喻,更是惹得整个病房的无比羡慕。但每想到女儿由于先天不足,在肚子里就没哥哥发育的好,每次吃完奶不久就会喷射状的吐奶,一直到满月的时候体重都一点没有增加,反而瘦的不成样子。家人根本没来得及过多的为这一对龙凤胎而喜悦,便开始为这个体弱的丫头担心,怕她长不大,养不活。我们带着孩子在城里的各家医院检查了一圈,也没有查出有什么实质性的问题,最后的结论就是先天不足。妻子产后身体一直很虚弱,我的陪护假也在妻子生产那几天用完了,白天家里人要照顾月子期间的妻子,雇了一个月嫂照顾我的儿子,还好儿子身体很健康。而母亲从不放心让别人去照顾我的女儿,月嫂也不敢过多的插手,因为所有人都怕担责任,怕女儿出现意外,只有母亲她不会想那么多。这一个月母亲似乎夜里没怎么睡过,几乎就一直在床上坐着搂着她的小孙女,怕孩子睡着了吐奶呛到,因为大夫说过我女儿的这种情况一旦吐奶呛到肺里就很危险。母亲就那么没日没液的搂着孩子,给孩子哼那些从小哄过我的歌谣。漫长的一个月,母亲伴着我的女儿一起消瘦,一家人都在痛苦中煎熬,每天晚上当我要求照顾女儿的时候,都被母亲强烈的拒绝了,她说儿啊,你白天还要上班,你也不懂怎么照顾孩子,小孙女和我熟,就让我搂着吧,孩子过几天就会好了。无论我怎么要求,母亲的倔强都无法改变,有的时候我只能就那么的坐在她们身边,陪着母亲,陪她一起看着我那睡熟中的女儿,最后的结果基本都是被母亲敢走,让我赶紧去睡觉。这一个月,女儿基本就是在奶奶的怀抱里长大的,由于睡眠严重不足,有一次母亲白天在床上坐着的时候睡着了跌了下来,腿上一片淤青。母亲一直没告诉我,后来是听家人和我说的,说母亲怕我担心不让说。当我挽起母亲的裤管的时候,眼泪便不再接受我的控制。母亲却微笑对我说,“儿啊,没事,没摔坏”。有时候感觉自己很无能,让母亲为我受了这么多的苦,因为我的孩子让母亲没日没夜的操劳,妻子和我说,你心疼你的孩子,咱妈也心疼她自己的孩子。是啊,这个世界上最疼你的人就是应该就母亲了,一生默默付出,没有任何怨言。出了满月后女儿的体重终于开始增加了,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开始放下了,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最开心的除了我和妻子就是母亲。孩子们第一次学走路的时候,长第一颗牙齿的时候,第一次叫爸爸妈妈的时候,我和妻子都会无比的开心,母亲也一样,我知道当年母亲也因为看到我第一次学走路,第一次会叫妈妈而开心,而如今她的孩子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为了帮我们照顾孩子,母亲很长时间才能回一次老家,我知道母亲除了惦记自己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她还惦记在农村老家的妈妈——我的姥姥。姥姥已经84岁了,上次回家姥姥的状态不是很好,临离开姥姥家的时候母亲对姥姥说“妈,您过两个月过生日的时候我再回来看您”,我知道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心理一定很难过,因为我们都知道,姥姥可能过不了几个生日了,妈妈快没有妈妈了,一想到这,我内心就有刺痛的感觉,妈妈为了帮我,付出的和失去的,我这一生也无法偿还。
日子周而复始的过着,我像很多从农村来到城里安家的年轻人一样,每天要努力工作赚钱,付房贷、买奶粉、买尿不湿、给保姆开支。似乎我们对命运能够掌控的其他事情是那么微乎其微。而每天回到家,能为自己的母亲和孩子做饭,周末的时候陪她们一起去公园散步是我目前能感受到最幸福的事情,有时我会主动挽着母亲的臂弯,扶着她,不是因为怕她摔倒,只因我想多去感受一下母亲的疼爱,希望自己能变得足够强大,护她安好。
这一生,母亲给予了我生命,让我能感受这大千世界的美好,让我能体会到做父母的不易,读书、成家、生娃,我们人生的每一步,母亲都会用手在身后默默的托着你,怕你摔倒,怕你受苦,无论你多大,母亲都会默默的注视和帮扶着你,无论她多么卑微,为你,她都会倾其所有,只因你是她的孩子。妈,如果有来生希望可以让我换一个身份,让我来照顾你,这一生,遇见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