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正华“通腑为佐”杂证治验
颜正华“通腑为佐”杂证治验
张 冰等 国医大师颜正华工作室 2015-11-23
颜正华教授是我国著名中医药专家。笔者随颜老门诊学习期间,目睹老师“通腑佐法”在杂证治疗中轻巧取效,现试就其谈谈体会,以裨学业。
颜老在临诊中注重患者腑气之“通”、“滞”,并将“通腑滞”作为许多治疗方法的辅助措施,从大量门诊病历中可以看到,颜老不论在治疗内科杂病如胸痹、脘痞、咳喘、失眠、口疮、口臭、肢节肿痛,还是皮肤、外科疖疮痈疡及过敏性疾患,都在辨证基础上,既针对主症也参考腑气通滞,大便畅否,综合组方治之,并适时佐以通腑药物,配合主方发挥更好疗效,常获事半功倍之效。
病例1 慢性咽炎反复急性发作案
郑某,女, 32岁。2004年7月22日初诊。
主诉:慢性咽炎4年,反复急性发作半年。服用抗生素、利咽片、润喉等中西药物,仅可减轻症状。刻下咽痛、咽干,声音嘶哑,不咳,无痰,疲乏,纳差,口干口臭,纳后腹胀,无打嗝、泛酸。小便正常,近半年来大便干结,常2~3日一行,现已4日未解大便。月经正常,末次月经7月18日。查:咽腭弓及后壁充血,颌淋巴结肿大。舌红苔黄,脉弦滑有力。证属:热毒壅结;治以利咽解毒,通腑驱邪。方药:薄荷(后下)6 g,桔梗6 g,生甘草5 g,金银花15 g,玄参10 g,连翘10 g,蝉衣6 g,焦山楂、焦麦芽、焦神曲各12 g,枳壳10 g,全栝楼30 g,草决明子30 g,生川军(后下)6 g。6剂,水煎,饭后服。嘱:禁食辛辣、生冷食物及油腻厚味;若服药后大便超过4次/日,则停用生川军,余药继续服用。
二诊:患者称服前药诸症大减,故自行用前方继服4剂。现已无咽痛,口咽干燥好转,咽痒明显,食欲改善,大便日2~3次/日,软便,矢气多,腹部自觉畅快,精神佳。肿大之淋巴结已明显缩小,舌红苔薄黄,脉弦。上方去焦山楂、焦麦芽、焦神曲、薄荷、全栝楼、生川军,加火麻仁10 g。
按:前方大法以桔梗甘草汤和蝉衣、薄荷、金银花、玄参、连翘解毒、利咽、消肿、散结;焦山楂、焦麦芽、焦神曲、枳壳健运中焦、运化谷气;全栝楼、草决明子、生川军清热、泻火、解毒、通肠腑、泻积滞,荡涤脏腑蓄积之宿邪,有斧底抽薪之妙。腑气通畅、浊邪泻出后,恐泻泄太过伤正,故去全栝楼、生川军,加火麻仁10 g,维持肠腑通达。颜老在处方之前,细查患者以往所用药物,大抵润喉、解毒、清热之品。然人是一个有机的整体,肠腑浊气停留、必会沿经脉攻冲伤及肺络。此例便秘与咽病发作时间即说明其关联。此法,兼顾上下、脏腑表里,使肠清咽爽。随访,患者近4个月未发作咽炎。
病例2 厌食案
侯某,女, 18岁。2004年8月6日初诊。
主诉:厌食半年。半年来体重已下降5 kg,厌食原因不明,缺乏食欲,纳后即感腹胀,偶有打嗝、恶心,不泛酸、无烧心。当地医院诊断:胃炎。面色失华,伴口干口苦,眠可、乏力、心烦起急,大便干结量少,2~3日一行。末次月经7月20日,周期正常。舌红苔薄白,脉细。证属:肝郁脾虚、肠胃失和。治疗方法:舒肝健脾、通肠开胃。柴胡疏肝散和香砂养胃加减。柴胡10 g,白芍药10 g,香附10 g,青皮、陈皮各10 g,枳壳10 g,砂仁(后下)8 g,焦山楂、焦麦芽、焦神曲各10 g,谷芽10 g,全栝楼30 g,郁李仁10 g,佛手10 g,生甘草5 g。10剂。嘱进食稀、软食物,禁食生冷油腻辛辣,避免情绪刺激。
二诊,患者自诉药后心情轻松,口干口苦减,有饥饿感,进食量增,但晚饭后仍有腹胀,大便仍干结,每日一行。前方去全栝楼30 g,郁李仁10 g;加绿萼梅10 g,生川军(后下)5 g。7剂。嘱患者若大便超过3次/日,则取出生川军,余药继服。再诊,患者服前药后,已可正常进食。因大便溏,自行停用生川军。继以香砂养胃调理。电话追访,患者饮食情况良好。
按:综观颜老此案用药,疏肝健脾和胃为常用大法,柴胡、芍药、香附、砂仁、陈皮、焦山楂、焦麦芽、焦神曲、谷芽疏肝健脾开胃;更以栝楼、郁李仁、生川军、枳壳等通肠腑、顺气机。患者虽以厌食为主症,以消瘦为临床表现,理应补益气血强壮体质,但由于其大便不通,代谢浊物不能外排,故此时进补不仅徒劳而且可以加重厌食,所以通腑泻下,使浊气下降,清气才能升,胃肠运化才能恢复,气血生化才能有源。提示,临床对待厌食消瘦案要全面考虑,不能盲目进补。
病例3 头疖案
季某,女, 12岁。1994年3月16日初诊。
主诉:头疖1年,病情反复发作,每于春、夏季节加剧。曾外涂消炎、止痒及内服中成药,疗效不佳。应诊时额面、发际、颈部有多处散发粟粒状白头小疖,基底潮红,有抓痕、溃破及色素沉着,伴瘙痒、心烦、眠差、口干,纳可,小便稍黄,素有便秘,至诊时已3日未行,舌红苔薄黄,脉浮滑。证属热毒攻冲肌肤。治以凉血疏风,清热解毒,通腹泻热。处方:野菊花10 g,金银花10 g,土茯苓10 g,山栀子10 g,赤芍药6 g,连翘6 g,牡丹皮6 g,天花粉6 g,生大黄5 g(后下),生甘草2 g。7剂。水煎服。嘱饭后服药,禁食海鲜、辛辣、油腻食物。
二诊,药后皮疖消退,未见新皮损出现,残留皮痂、脱屑。其余诸症均明显改善,夜寐已安。大便业已畅通,每日1~2行,便质较软。因仍见心烦、口干,继以清解余热,去连翘、山栀子、赤芍药、生大黄5 g,加地肤子5 g,牡丹皮10 g,苦参3 g,郁李仁8 g,7剂,调理巩固。药后诸症平息,随访数日未见复发。观此案既往病历,用药每以解毒杀虫、祛风止痒之品,奏效甚缓。颜老详审患儿素有便结,腑气不通,体内浊邪不能及时排出而加剧毒热上攻之势,致使病情迁延,故在疏风凉血解毒的主方中,佐以生大黄泻除体内积滞实热,不但增强了清解热毒疗痈疖之力,而且给邪以出路,果奏神效。
按:严用和谓:“《素问》云:‘大肠者,传导之官,变化出焉’平居之人,五脏之气贵乎平顺,阴阳二气贵乎不偏,然后精液疏通,肠胃益润,则传送如经矣。”反之,肠腑失运,代谢产物不能及时外排,则可致体内毒气攻冲、横逆。不仅脾胃失和,且升降乖违,脏腑气机失调,加重原有疾病或诱发新疾。
颜老强调,在整体功能活动中,各脏腑在生理功能上相辅相成、协调为用,病理过程中相互关联、相互影响。大肠是机体排出代谢浊物的重要途径之一。排便情况不仅是腑气的直接反映,而且是五脏功能状态、脏腑阴阳升降的体现。诸如排便要依赖心神的主宰、肺气的肃降、脾气的升提、肝气的条达、肾气的固摄,只有脏腑功能协调和谐,才能保证糟粕顺利排出体外,此亦《内经·五脏别论》“魄门亦为五脏使”之旨。所以,肛门之启闭可反馈影响脏腑气机活动,从而影响病情之进退。因此,大便通滞是反应内脏生理病理功能的一种标志。在辨证施治中观察便秘之有无,同时辨审其与此主症之间的相互关系,施治中所选用的通腑药物,不限于峻下或润下之品,而是依病情所需灵活选择。如大黄、当归、决明子、全栝楼等,都是常用之物。其用往往一举而数得,于平凡中见奇迹。
（完）
本文摘自上海中医药杂志第39卷第6期2005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