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乙 || “悟空”难为悟空——且说《悟空分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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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甲乙，作家。作品曾在全国多家报刊发表，部分作品获国家性奖项及收入选本。著有散文集《去黑山》《通往河流的门》《寄存在故乡的时光》《去江南散步》《鲜花地》以及中短篇小说集《夏日的漫游者》、网络随笔集《心随网动》七部作品。《通往河流的门》获第五届安徽省政府文学奖。
“悟空”难为悟空
——且说《悟空分身记》
我的小学和初中同学，又曾在皖江圩区同一村落并肩务农多年的“老战友”张立平兄，耗费心血有年，写成一部魔幻奇书《悟空分身记》，近期由南京出版社出版。
《悟空分身记》，源自他四十年前写的一篇童话《鼻子·眼睛·嘴巴》，由短短千余字演绎成现在的16万字长篇大作。其中艰辛，尽可想象。
立平年届七旬，职业是农民，终身与泥土庄稼为伴。拿锄头的手还能写书，这算一奇吧？反正在我的视界中，这样的事比较少见。
（张立平近照）
还有奇的。他写作这篇童话时，正在安徽省东至县大渡口镇合意小学（后名章湾小学）当乡村代课教师。他在那只干了短短九个月，曾给班上几十位学生朗读这篇童话，却不意种下了一颗（或几颗）文学的种子。
班上有个学生叫王志高，家贫而聪慧。经过了37年，他还对这篇童话记忆铭心，并由此生发文学的想象。后来他考入北京大学考古专业，现为南京师范大学教授博导。学术有成，受人尊崇。他已处于社会的精英阶层。
张立平代课时的小学生王志高，却始终记着曾经的“童话”老师，时隔多年携夫人登门看望老师，欣然帮助老师出版新著，并为《悟空分身记》作序。序题《致敬我的小学语文老师》。序文清晰地记述了少年往事以及师教之恩。
（请左右滑动查看“序言”全文）
写到这里，不由感慨系之，为这对师生的人生夙缘。感叹老师教化之功，以及学生的知恩图报。
还要引以为荣的是，我和乡土作家张立平，以及学者教授王志高，算是皖江小镇大渡口中学的校友，我对他二位的谦谦君子之风与有荣焉。
大约五十年前，我和立平的文学起步几乎在一个点上，老夫子钱玉奕是我们的小学语文老师，每周布置作文一篇，当堂讲评，严格教诲。少年时代，作文似乎可以放飞自己的梦想。那时考初中说易却难，语文试卷无别，只是一篇作文定乾坤。我和立平同时考进大渡口中学，而且都在一零三班。语文老师是闻光旭先生。闻先生大学中文系毕业，教授语文也很厉害。
1968年，我和立平同时成为生产队年轻的劳力。我在工余画画，老张写诗，我俩合作的“田间读报”（诗配画）刊登在《池州报》上。我们也因此成为报社通讯员。后来又同进东至县文化局举办的文艺创作学习班，立平写小戏，我仍然画画。那时吃住在梅城县委党校，中晚餐都是四菜一汤，每天还给五角钱误工补助。凭这五角钱，回去交生产队，见天可记十分工。
我的记忆里，立平一直没有停止读书写作。他的诗作入选安徽出版社编选的一部《诗歌集》。散文《五月粽子水》在报刊发出后，获当年安徽省报纸副刊好作品奖。还有不少成果，这里不一一列举了。
我对立平写作《悟空分身记》也有一定的了解。十多年来，我“北漂”京华，立平曾来访。我们在黄昏的和平里饭馆小酌，他即兴说起《悟空分身记》的构思，文思滔滔，手舞足蹈，有如悟空附体。那是美好的“孕育”阶段。再后来，我听讲立平为写作这本书，独居僻屋，孜孜矻矻，数年如一日。
说几句题外话，立平写作《悟空分身记》，还应有另一些因素。前几年我回挖沟村，去立平家做客闲聊。谈起挖沟村（乃至大渡口小镇）的变迁，真是“川戏变脸”，沧海桑田，发生了神话般的异变。先是一道长江大桥，横亘江上，江南引桥部分覆盖了我们曾经的村屋，村人移民迁建到一处叫“天河道”的地方。然后是一条高速公路在此地交汇跨越，剪切旷野大地，又径直往南，如一条巨龙，往江西、福建飞腾而去。
当然，历史和地理空间迁变，人心却未必趋之若鹜。国家现代化大格局，应当理解和赞赏。但作为本土农民，在此过程中，又失去了相当一部分安身立命的田地。时代大历史的边缘，总会有一些被“刮蹭”的普通人。面对社会大变迁，利益切分的蛋糕，也不见得总是公平无瑕。立平在几年时间里，为了“利益公平”而争。有所偿，也有所困，千头万绪，棘刺丛生。以此，我认为立平写作《悟空分身记》，还有化解“内心不平”的需求。
孙悟空作为“斗战胜佛”，能够一念追随唐僧，师徒四人，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到西天取得真经。可谓功德圆满。现在从“西游记”到“悟空分身记”，他莅临人间，却世事叵测，处处碰壁。人间凶险磨难，不啻神天魔界。例如由巨大的红尘诱惑，自我加速了分裂，“悟空”难为悟空。而且也少了如来佛祖、南海观世音等道德导师的指迷。这是西天取经时不曾发生的。悟空在某些时候，是否有一些无助或孤绝的感觉？
人们常常困惑于现实当下。立平心中的块垒，通过“悟空分身记”，可能多少消解一些？这个话题我没和他深谈过，不敢说他内心到底何所想。
现在重点说说《悟空分身记》，南京出版社简介这部书：悟空封神后，不甘天庭寂寞，悄然来到人间，日子过得流光溢彩。不料，他的五官心生不平，闹着分了家。尔后，他们遭遇了光怪陆离的现代生活和形形色色的人物，碰撞出好多好看好笑的奇幻故事。
确实，《悟空分身记》是好看的。作者写来诙谐风趣，想象奇特，语言入胜，各种场景描述生动。让你一气读完，还要居心深思一番。
再从深义解析，这部书貌似荒诞神话，其实都是斑斑现实。神也好，人也罢，涉足物质世界，都有个“自我人格分裂”的切口。即使曾经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不也这般如是？偶然间看过去，他还有点怪可怜见的。
悟空作为斗战胜佛，五官分家，离之而去，各自一方天地。却无一例外，在虎口狼牙的现实中碰壁，走投无路，又回到悟空身边。由离到合，由分到聚，这里隐示了“合则利，分则苦”的寓意。一根筷子孤单无依，容易折断，一束筷子则充实了力量，面对异化的世界，也能抵挡一阵子。由此，一个老的主题见出了某些新义。这是写作者的用心之处。
小说结尾，虽说“五官”中的百张嘴和鼻子王，尚未归回悟空这里，但它们最终的聚合是可以想象的。团结才有力量嘛。
只是，待悟空的“自我”完整复合之后，他是回归天界，肃穆为神，还是在人间继续闯荡，成为一个比“神仙”还难的凡人？通晓世事，猴性化人，孙悟空后面怎么样了，需要作家继续向我们演绎。期待着，立平兄。
（文中配图由作者提供，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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