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江溯源自驾行
闽江,我们的母亲河,我们生于斯长于斯,日日饮的都是闽江水。
小时住仓山观井路邮电七支局,三楼的阳台正对着闽江,一桥飞架南北,那是建于宋朝的万寿桥,已近一千年的历史,后来改名叫解放大桥。我就在那里学会了游泳,开始时,大约不过五六岁,我和姐姐哥哥穿着小裤衩穿过马路,顺着桥边的石阶走到水边,叔叔们把我扔进江里,任我在水里扑腾,就这样渐渐地学会了游泳。从这边游到中洲岛,游到木排,木排边上有许多游动的小虾,随手抓一只送到嘴里,非常清甜。有一年发大水,闽江水溢上路面,大人们一定的犯愁了,可孩子们,坐在木桶里漂着玩得好开心。
我们楼里一个男孩,比我小一岁,在楼对面的江边公园里玩皮球,球滚到江里去了,他为了捡球,竟然跟着球一起落入江里。不过没事,那时正好涨潮,否则他就要一头撞到江边的石头上了。这孩子顽皮,其实那会儿孩子们都顽皮,总在观井路上疯玩,被汽车撞了,不过也只是头上破了点儿皮。更惊险的是文革期间,我们住的楼顶上搭了个炮台,因为地势好,五层楼,就像是解放大桥南面的桥头堡。我们四个年龄相近孩子:我和比我大二岁的小姐姐,他和比他大两岁的哥哥,就在那炮台上爬上爬下的玩,一不留神,他从炮台上跌落下去,直接落在隔壁的平房屋顶上。过后,隔壁邻居的人说: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随即一个孩子从天而降,还没闹清是怎么回事,那孩子已经爬起来溜走了,只留瓦顶一个大窟窿可以看到天。大人们都说这孩子命大,海陆空,全部经历,有惊无险。
但最惊心动魄的还是老区农民进城那会儿,我们这座楼都被占领了,观井路上也全是拿着武器的人,解放大桥被布上的电网,桥的北边是另一派阻止老区农民进城的红卫兵。我们全家人都集中在爸妈的房间,周围静得可怕,突然一声枪响,吓得人灵魂出窍。第二天听说边上居民房里有人开了灯,在窗边想看看外边的动静,却被巡逻的一枪给打死了。那是童年记忆中最沉重可怖的事。
之后在福州鼓楼区多处辗转居住,没想到退休了又落脚回到闽江边上,光明港河,经五孔闸流入闽江。我常想,母亲河,从源头开始是什么模样?要是能够沿着闽江到发源地看看,那该有多好。闽江全长五百多公里,流域面积六万平方公里,约占全省面积的一半。但想想,常常只是想想,并没有行动,似乎是受制于许多,比如时间、交通工具,等等。
今年四月,买了辆新车,红色的JEEP自由侠,第一眼就喜欢上她,看了神清气爽。拿到车的那一刻我就做出了决定:驾驶自由侠,沿着闽江边上的国道、省道,溯洄到源头。一是新车需要磨合,每小时六十到八十的速度是对汽车最好的磨合。当然,人与车也要有个磨合。二是让多年的想想变为行动,成为现实,自驾车一路看看闽江,看看她的源头。想得再多,如果不去行动,永远只是空想。于是立即规划出路线图,从福州到建宁闽江源,然后从漳州、泉州绕一圈回来。
四月二十一日出发,中途经闽侯竹岐、闽清水口水电站、南平延平西溪到顺昌,住顺昌一晚,二十二日到泰宁,游大金湖、泰宁丹霞地质公园、泰宁古城,然后到建宁。住建宁县城,游建宁水茜溪、反围剿纪念园及毛泽东、朱德旧居,后登金铙山,住报国禅寺四天。返回时住漳浦一晚,特意经过石榴镇,那是当年爸妈参加解放军闽粤赣边区纵队打游击的地方,第二天游漳浦火山岛地质公园、泉州洛阳桥,经莆田,二十九日回到福州。
赋诗一首给自己壮行——
长饮闽江清流水,
源自台田溪溪缀;
山高水长只等闲,
为有小侠伴溯洄。
(台田溪经水茜溪、沙溪、西溪汇入闽江)
闽侯竹岐——水域宽阔,水流宁静,位于闽江下游。
金福服务区——是为数不多的公路服务区,临江而建,空气清爽,景色宜人,设有加油站、餐厅、超市、卫生间等。小红侠的尾灯很有个性哦。
闽清水口水电站——闽江线上有多个水电站,主干道上还有沙溪口水电站,水口水电站最靠近福州。近几年开始水位治理工程,治理后可以改善通航,适应闽江水运、货运量增长和船舶大型化要求。
沿途闽江中游——河谷变得狭窄险峻,水流急,但流量及水位落差大。
福州与宁德的交界处——古田一带网箱养殖,是一道独特的风景。我们今天餐桌上的许多水产,恐怕不少是来自这种网箱养殖。人真是很能吃的,天然生长的已远远满足不了人的强大的食欲,只有靠这种人工的养殖。但网箱养殖必然对闽江水资源有不好的影响,长此下去,弊大于利了。
古田地域大片的水葫芦——属于外物种,当年作为猪饲料引进,如今却成为绿色污染。是人类无知付出的代价。人类总在不断地犯错误,然后改正错误,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前行。幸好沿闽江一路走来,唯有这一处有水葫芦,希望能够早些清除,以免继续泛滥。
西溪——水面开阔,山青水秀,曲港大桥连接两岸,是金溪和沙溪的分口。之后应当往沙溪走,但行前功课没做好,我竟然往金溪去了,直奔泰宁,这里有大金湖、国家地质公园、古城。路线虽然走错了,但目的地建宁还是正确的。
建宁的台田溪,是闽江的最上游。傍晚时分,我沿着溪边公园走到反围剿纪念园。溪边及路边、园内都有红军题材的青铜雕塑,生动再现当年的情景,特别是园内的大型群雕,阵势宏大,场面壮烈,据说这组群雕是由30多位雕塑家共同参与创作的。
走之前我从百度了解到闽江源在均口镇,可一路上大家都只说建宁的金铙山,我以为我错了,百度也会出错的,于是改道往金铙山去,果然景点上写着闽江源国家自然保护区。那天不巧,售票员说刚接到通知,今天缆车检修。“我可是大老远的,专程到这里访闽江源。不能通融吗?”“不能。”工作人员干脆地回答,不过建议我给老总电话,检修需要多长时间只有老总知道。老总姓饶,接了我的电话,说需要二三天的时间,建议我周边玩玩,能够通缆车了,她会电话通知我。计划赶不上变化快,随遇而安吧。
上山时注意到景区边上有个寺庙,两排罗汉,非常壮观。那会一心奔闽江源没有进去,现在有时间了,不妨过去看看,几分钟车子就开到了。车子开入寺院,迎面是赵朴初题写的牌匾“报国禅寺”,寺院宁静、庄严,还有一份亲近。之前总想什么时候能在禅院里静修一段时间,这岂不是天意?“如果能住这儿,我就在建宁等缆车检修好。”我对自己说,于是径直将车开到客堂前停下。下车就见一个和尚从客堂出来,我便上前问:“师父,我能在这里住两天吗?”“我们这里条件很简陋。”“没关系的。”就这么简单,就这么住下来了,一住住了四天。第二天接到饶总电话,说缆车的检修三天。我说没事,我就在建宁等着。这一切就像冥冥中早已经安排好的,我竟有一种回家的感觉,或许,我的前世或某一世就是个出家修行的和尚或尼姑呢。
第四天一早,早课后,早餐后,我背上包,拄上登山杖,直奔闽江源自然保护区,此时不过七点多。从禅寺到景区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买票时,饶总特别交待给我优惠,其实残疾人、老人都有优惠,但我还是非常感激饶总的好意。乘景区专门的旅行大巴进山近一个小时,坐缆车三十五分钟,是我坐过的最长的索道。天下起了雨,雨打进关不严实的车窗,窗外不知名的种种植物,各种叫不上名的花,云在山间飘,缆车在云间穿行,尤如进入仙境。下了缆车又要穿行一条隧道,称为时空隧道,有差不多八百米。我一路祈求雨停,祈求阳光。走出隧道,果然没雨了,登山途中还隐约出现阳光,穿过云层。佛陀保佑!观音菩萨保佑!
一路登山,直达金铙山最高峰白石顶,号称八闽第一峰。美不胜收!却也纳闷,怎么就没有找到闽江源?有个名叫仙人池的,但那里肯定不会是闽江源。然道金铙山不是闽江源?下山时,我与几个游客交流,最后认定均口才是闽江源,回家后我查实资料,得到进一步的确证。而金铙山,美仑美奂的自然景区,顺便也将闽江源这个名字揽来做卖点,其实也无可非议,反正闽江正源头在建宁是不会错的。只能说是我行前功课没做好,访闽江源竟出了两个错。或许是天意要我之后再来吧,那时就知道走沙溪去均口了。误打误撞来到金铙山,并不觉得遗憾,甚至可以说收获颇丰,全都是意外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