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工人师傅学钓鱼
作者 ▏周远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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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不上是一个钓鱼迷,钓鱼技术也不精,但我曾经喜欢钓鱼,体验过它带给我的乐趣。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那场史无前例的“革命”让我们一家人滞留涪陵“三线建设”一线山区长达数年之久。虽然天天喊“抓革命、促生产”,但工程照样干不起走,闲来无事,我这个工程技术人员便跟着工人师傅们学会了钓鱼。
那天一早,我们一行人肩扛钓鱼竿,手提竹篾编的用来装鱼的巴篓,背着个小工具包,从我们所居住的工地油毛毡工棚出发,目的地就是看上去有几分荒芜的那些用于农田灌溉的堰塘。
我们装备齐全,除了精心制作的钓鱼竿(乡坝头有的是竹林任我们挑选制作)和收纳战利品的巴篓外,还有各色各样的鱼钩鱼线,头一天从沃土里挖起來用作鱼饵的蚯蚓,料酒炮制过的用于撒窝子的饭米,以及饿了渴了要吃要喝的干粮茶水,更还有烟哥们在漫长的垂钓过程中不可或缺的香烟……
朝阳出山,光照大地。丘陵地区,羊肠小道坡坡坎坎,蜿蜒曲折。路边芳草青青,露珠闪闪,空气清新湿润。哥们儿个个神清气爽,说说笑笑,还不时从路边地头摘几根嫩东东的豌豆尖放进嘴里嚼着尝鲜。
那阵子我年轻,嗓音好,爱唱歌,迎着朝阳,心旷神怡,我忍不住唱起了大学时代爱唱的苏联歌曲《山楂树》:“……啊,那茂密的山楂树呀,白花满树开放……”
这时,多才多艺的唐师傅凑了过來,用他那浑厚的男低音同我勾兑上几句合声。他音乐素养好,低声部吃得准,二部合声居然像模像样,有滋有味。
到达鱼塘后,作为新手,我屁颠屁颠跟在师傅们屁股后面偷经学艺:先围着塘子转上一圈,选择下竿立脚的“阵地”。后来才弄明白,这事儿学问颇深:堰塘地形地貌、塘水深浅、水草和塘坎边树木状况、哪儿是鱼儿爱呆的地方等等,总之,得弄清楚这塘子的水情,这与今天能不能钓到鱼、能钓到多少鱼、多大的鱼休戚相关。
随后,我们往选定的水域撒下早备好的料酒泡米饭,为鱼儿们布下一个个陷井——这道工序被称之为“撒窝子”。
下竿前,师傅们都要先把屎尿“颠”干净,免得中途错失鱼儿吞钩的良机。之后,再喝上几口热茶,润润喉,暖暖身,提提神。
我学着师傅们把拴着鱼钩的鱼线牢牢地绑在弹性很好的鱼竿尖上,调整好浮漂的距离,并在钓钩上挂好了蚯蚓。隨即拉住挂有蚯蚓的线头轻轻一甩一抛,鱼竿便像释放了的弹弓一样投进了水里。
你别说,干这活,技术含量还有点髙。凭着多年爱好篮球运动的功底,我居然不偏不倚把钓钩投在了事先撒的窝子里。
时间已临近早晨九点,正是鱼儿游动频繁、四处觅食的好时光。烟哥们纷纷掏出烟盒,一边叼着香烟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5—6米开外水面上飘浮着的那串白色浮子。
不多一会,令人心跳的时刻终于到来——白色的浮飘像人的眼晴一样眨巴起來。我神情无比专注,甚至还有些紧张,心想一定是一条正儿八经的鱼儿找上门了。不出所料,眨眼之间,那串浮飘一个接一个地开始下沉。
哇,魚儿吃上钩了!说时迟,那时快,我以最敏捷的反应飞速用力向上抬竿:“呼”的一聲,弹性很好的魚竿倾刻弯成了弓形。我通过鱼竿的震动感觉到这家伙来头不小,一定是一条大鱼!
惊心动魄的时刻到来了!
咬上了鱼钩的魚儿强忍痛苦,使出洪荒之力拼命挣扎,竟然拖着魚竿魚线在水底绕出了好几个大圆圈,直立的鱼竿好几次被它拉成水平直线。旁边的师傅们七嘴八舌地指挥我怎样与水中的鱼儿周旋,并警告我不要急着把鱼儿拉出水面。
我用双手灵巧地控制着鱼竿,让鱼竿鱼线始终吃着力带着劲,由于鱼钩有倒须,鱼儿在鱼钩上板得越凶,嘴挂得越深越紧,完全无法挣脱逃生,直到精疲力尽……
相持对抗了5—6分钟,一条足有两斤重的鲤鱼老老实实地被我提出了水面,放到了草丛中。
初战告捷,我钓鱼的兴趣开始浓了起来,只要有时间,我都会和师傅们在工地附近找堰塘垂钓。
一次,我们找到了一个周边没有农户看管的堰塘。鱼钩一投下去,就左右开弓忙个不停——连屙尿擤鼻子都顾不上——一条条白花花肥硕的鲫鱼被不歇气地装进巴篓,以至于后来都兴奋不起来,甚至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末了,大家把个头小的鱼挑出来丢回塘里放了生。
这是我们一伙垂钓以来最开心、最辉煌、最值得炫耀,可以载入史册的一次战役。
偶尔,我们出去钓鱼,会带上一两瓶小白干。师傅们提前联系好附近经济条件较好的农户为我们推豆花备午饭,那细滑爽口香味扑鼻的嫩豆花,沾着农家自制的辣酱,还有菜园子里现摘现燒的新鲜蔬菜,味道真的不摆了。酒后喝一大碗不干不稀的热络络的红苕稀饭,喝得心里热乎乎甜丝丝的。即便那天没钓上几条鱼,几爷子也非常开心。
几年以后,我调回了机关,工作比以前繁忙,虽说也曾在附近的鱼塘钓过鱼,但由于钓喂养的鱼技术含量太低,已经没有了以前在荒郊野外堰塘里钓鱼的那种乐趣。
四十几年过去了,如今快五十岁的事业有成的女儿还不忘对亲朋好友们夸张地提起,她幼婴时期是靠她爸钓鱼熬鱼汤鱼粥喂养长大和变聪明的。此话,不禁让我回忆起当年那段闲睱时光的生活乐趣,心中漾起一阵别样的欢快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