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855 | 吴春红的精灵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夏日的精灵
·吴春红
鸣蝉
夏日长,天亮得早。一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阳光正趴在窗台上,听着窗外的蝉鸣,它演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蝉隐于公园后山的某一棵树上,它在枝叶间,吟唱着夏日里最深情的诗篇,不知疲倦。蝉鸣的声音并不完全一样,忽而高吭,忽而低沉,忽而短促几声,忽而如窃窃私语,忽而声声亲切如呼唤……认为鸣蝉欢唱时只有“知了”这一单音的,必是没有用心听过它们唱歌的人。蝉鸣大多悠长而不停歇,从清晨一直到日落。酷热之时,在夜里也能听到它们的歌声。
公园里种植的树木品种繁多,高矮不一,疏密不一,到这盛夏时节,却似无一棵不住着蝉。达尔文曾说蝉对音乐极热心,却是个“聋子”,它只知拼命“唱歌”,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嗓门”有多大。
天气越热,蝉鸣越欢。
酷夏的热浪,一波波随着风漫进屋子的每一个角落,蝉音也随着进来,无处不在。烦乱之时,便嫌蝉鸣太过聒噪,感觉一丝清静也找不着。更多时候,我是在嘈杂的蝉音中忘却了蝉的存在。专注于书中的某个情节,或沉浸于自己的内心世界,心底是空明的,这时听不见来自外界的任何声响。一时,恍惚回神,才惊觉外面鸣蝉叫得正欢。
说蝉聒噪其实并不对,蝉的一生,沉默的时间比鸣唱的时间多得多。从卵到幼虫,它呆在土里的时间以年计算,几年,或者十几年。而在阳光下纵情欢唱的时间,却不过短短二十来天。所以,总有人说蝉鸣是对生命的热爱与讴歌。曾于榕树下捡拾到两只完整的蝉蜕,依然是栩栩如生的模样。蝉的成长,一生要进行四到五次的蜕皮。它在自己的背部挣出一道长长的裂痕,然后用力拔出一个新的身体。我们无法体会那样的成长。但我对完全或者不完全变态的生物,怀有一种莫名的敬畏。
蝉不管是蜕变还是欢唱,其实,它只为使命而生。生物的简单性,是与复杂人性的最大区别,可是,往往这样的简单,反而变得特别不简单。
青蛙
夏夜里,一场淋漓的雨过后,青蛙的狂欢开始了。
青蛙是夏天最出色的鼓手。它鼓起白色的肚皮,鼓起腮帮子,“咕呱”“咕呱”的声音特别清晰。你听,起初是一声,边上会有应和的一两声,像是在试探着什么似的。然后三四声,渐渐地,加入的声音越来越多,以至于整个世界都是“咕呱咕呱”的蛙鸣。简短激越的鼓声,间着水流的潺潺声,水滴落在器物的“滴嗒”声,是夏夜雨后一曲美妙的交响乐。
每每这时,总想起辛弃疾《西江月》里的一句“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闻不见稻花香,却有凉风拂过心底,正是那明月夜里的清风。
蛙住于池塘,住于稻田,住于山溪,我时常在郊田野外看到它的身影。跳跃起,落在一片青草地上。有人嘲笑青蛙,使劲蹦哒,却跃不过一株水稻的高度。其实,跳跃得或高或矮,并无关系,重要的是它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安宁而自在的。我此时听到的蛙鸣,来自公园山脚下浅浅的水洼、沟渠,在它们狂欢之前,我不知道它们来自于哪里。只要这一年有连绵的雨天,安静的夏夜里,我便可以在蛙鸣里放飞想象。
青蛙穿白色衬衫,披绿色外衣,绿与白的搭配显出它不凡的着装品味。但青蛙小时候穿黑色紧身衣,拖着长长的小尾巴,并不好看。儿时,曾从池塘里捉了小蝌蚪回家,养在塑料瓶里,想看着它如何变成小青蛙。它蜕变成青蛙之后,我却又开始担心小瓶子里没有一块栖息之地,它会被淹死。童真时代的纯粹,也像那只坐于井底看天的青蛙一样,心思简单得越不出自己的视线。
蛙鼓的热烈和深情,一如蝉鸣。它们在夜色下欢唱,从夜幕一直到天色破晓。
童话故事里,青蛙是可以变成王子的精灵。看着故事长大的我们,或许有过无数次的期盼,然后,在无数的失落过后明白,可以变成王子的青蛙只有一只,且永远活在童话里。
萤火虫
儿时的夏天,不似现在这般酷热。那些有风有月的夏夜,在记忆里,装满了趣味与故事。
晚饭后,三五邻里围坐一起,纳凉,喝茶,闲聊。或是听大人闲话家常,或是与小伙伴们追逐打趣,或是听老人家讲述久远的故事……那些时光,在长大之后,都成记忆里一道迷人的风景。
随着风景衍射开来的,有老街昏黄的灯光,有外祖母手中的蒲扇,有坐上去就会唱歌的竹椅。还有,一两只突然进入我视线的萤火虫,它是童年里一行浅淡的诗行。
萤火虫,真的是夏夜里最迷人的精灵。它从远处的草丛中飞来,或许是在寻寻觅觅中落单的一只。
萤火虫飞得缓慢,像是喝醉了酒,步履蹒跚,它在你的身边萦绕,一会高,一会低。我们便追着那点亮光又跑又跳,一边唱着“萤火虫,挂灯笼,飞到西来飞到东,晚上飞到家门口……”一边伸手欲捉。偶有追上的时候,便可把它轻轻地捧在手里,看着它尾部的一点亮光在掌心中明明灭灭。看够了,再把它放飞。看那点光亮在视线中越飞越远,想着:明天晚上,它或许还会来吧。
大人是不让我们捉萤火虫的,哄我们说“萤光会烧手心”。后来看到与萤火虫相关的知识,古书上说它是由腐草化生的,又常在墓地出没。或许,是迷信的老人家把它与磷火混为一谈了。
萤火虫,是明月边上的那颗星子,只是,无由坠落在人间的夏夜。它在暗夜里行走,越暗的地方,萤光便越亮。是这一星萤光,向你指引了暗夜的方向。
萤火虫的光,会流动。韦应物说它“度月影才敛,绕竹光复流。”杜牧也曾描绘过画面“轻罗小扇扑流萤”。有人说这些文字里的意境太过孤清,其实,人生中的寂寞孤清并没有什么不好,它能让你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内心。可怕的,往往是那颗不甘于寂寞的心。
我喜欢用流字来表现萤光,就像那一抹流于指尖的月光,淡淡的清冷,淡淡的孤高。
转自:汕尾日报2018.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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