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烟（小说）
写作训练营一周训练作品展示一
夕烟
冀凌云
傍晚时分，她已经来到村边了。此时，夕阳的余晖斜照在她身上，将她的身影长长的投射在地上。她久久的伫立在那里，望着这个变得似乎有些陌生的村庄，心中不住的在追问：这就是她朝思夜想的地方吗？
小河在身后缓缓流过，发出哗哗的流淌声。高大的老槐树斜卧在地上，撑起一片巨大天空。树后的房顶上的烟囱里，袅袅的炊烟正随风荡起。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是的，这就是她离开时的情景。可是，三十多年过去了，村里已经有很多人都盖起了楼房，街道也都变成了水泥路了，这又让感觉到和她印象中的村庄有很大的不同。
身后的志愿者看她迟疑不决的样子，小声问：“怎么样，眼前的一切还有印象吗？”她听后略略的点了点头。“那好，对不起，我就不陪你进家了。再晚了，我就赶不上车了。”志愿者是市里的，向她告别后就匆匆离开了。她一个人沿着村中的水泥路，向村里走去。
走到那个还冒着炊烟的院落，见门开着，她便轻轻走进去，想看看母亲在做什么。烧火的看上去是一个比她年龄大不了多少的妇女，显然她已经得知她快要回来的消息了，一见她便急忙丢下手里的东西从灶间跑出来。“付萍，你是付萍吧？”一边又向屋里喊道：“付民，快出来，你妹妹回来了。”“哦，来了。”一个男人闻声从屋里跑出来。“付萍，付萍，真是你吗？”男人有些不相信的抓住她的胳膊泣不成声。她也紧紧地和哥哥拥抱在一起。
“娘呢？”哭了半天，她忽然想到没见到她的母亲。“娘，娘一个月前已经不在了。”旁边的嫂子流着泪说。她的泪又一次忍不住淌下来——千辛万苦的寻找，还是没能和母亲见最后一面。哥哥把她拉进屋里，让她坐下。然后让她嫂子去接着去灶上炖鸡。这才坐下来和她一起聊起从前的种种往事。
她五岁那年的一个傍晚，她和哥哥以及其他几个小朋友一起在村口的槐树下玩耍。哥哥因为还有作业没写完，就要拉着她回去。她说：“我不，我再玩会儿。我一会等看到咱家里的烟囱冒烟了就回去。”她娘做好饭了仍不见她回来，就让他哥来叫他，结果没找到她。又跑到其他孩子家问，都说他们走的时候还见她一个人在树下抓石子玩儿。可是，现在呢，现在人去了哪里？一家人有些慌了，立刻四处寻找，村里村外，河边道口，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这时，放羊的老秦说今天下午看到一个陌生人在村边转悠，是不是人贩子啊。父母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马上找人赶上马车往城里追，结果连一个人影也没看到。家人不死心，又跑到市里寻找，仍然一无所获。最后没办法，只好到公安局报案，局里给登记上，然后说回去吧，一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然而时间过了两三个月，依然没有消息。父母气得整日以泪洗面，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孩子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音信。
她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好像吃了那个陌生人一块糖，然后迷迷糊糊之中，就被那个陌生人抱走了。等他醒来时，已经在火车上了。他哭着要找他娘，陌生人用眼恶狠狠的瞪着她，低声说再哭就弄死他，让她永远也见不了家人。她吓得蜷缩在车厢里一句也不敢说了。之后不知坐了多长时间的火车，她困了，睡倒在车座上。再次醒来，已经来到一个陌生地地方。她被人贩子卖给她现在父母。养父母去世后，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寻找到她的父母亲人。后来看到网络上有一个寻亲网站，她就把她寻找亲人的消息发过去了。但是在描述家里有关信息时，她的记忆里能提供的有效信息实在是少之又少。她说她只记得，村边有条小河，村口有棵歪脖大槐树，槐树后是他们家高高的烟囱，走的时候里面正冒着炊烟。志愿者根据她的口音，将他的家乡锁定在某市的几个县城。但是这几个县城有两三百个小村，分布在一座绵延几千里大山里，寻找起来，简直如大海捞针。
“多亏了咱娘始终没有放弃啊。”哥哥付民接着说。“这么多年来，爹娘始终没有忘记寻找他们的小女儿。以致到现在家庭条件好了，家里又建起了新房他们也不允许拆掉以前的一栋旧房子，并且他们坚持不用电磁炉，一直烧火做饭。她娘说，万一孩子回来了，找不到家怎么办？孩子丢的那天就说了，看到烟囱里冒了烟就回来了。所以这个烟囱他们一定要留着，而且每天都要让它冒冒烟。这样说不定他们女儿付萍见了，就记起家门了呢。”哥哥说，“娘是半个月前走的。走时话也不能说了，眼睛一会闭上，一会又马上睁开了。我就知道她有啥事放心不下。我说你是不是让我记得将来把付萍找回来？她轻轻的点点头，一会眼又睁开了，死死的盯着南边的灶间看。我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我说，你是不是要我们不要拆了那栋旧房子，每天让他们家的烟囱冒冒烟儿？她又点点头，接着眼就闭上了，这次再也没有睁开。”哥哥说这话的时候，她就好像看到她娘坐在跟前，手里还在使劲拉着风箱，她家的烟囱里正袅袅的冒着炊烟。
她的眼前同时浮现出另一幅画面：傍晚，夕阳的余晖洒了一地。几个帮他寻找家乡的志愿者，步行走了好几个村子了，身体已经精疲力尽。如果再没有任何线索，他们就要返回了。正在这时，其中一个志愿者看到远处的一个地方，袅袅的冒起一缕炊烟。他们心头一喜，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往这里走来。他们发现了小河，发现了那棵歪脖槐树，发现了有人正在灶前使劲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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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凌云：中学高级教师。中国楹联学会会员，河北诗词、楹联协会会员。曾在《燕赵诗词》、《新建安诗词》等发表诗词多篇，并有几十首诗词楹联在全国大赛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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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安文学编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