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教我办墙报

本刊栏目:一代中师生|教师文学|教学讨论

老师教我办墙报

作者:张福平

初秋的一天下午,晚饭时间到了,还不见上学的孙女回家,我打手机询问,得知读5年级的她被老师留下,在教室里为班级办墙报。心里在为孙女这种热爱班级、关心集体的行为点赞时,刹那间,我的脑海里也涌动出一缕甜丝丝的回忆。

上世纪六十年中期,我读四、五年级,也时常被班主任在下午放学时留下,参与学校的墙报办理活动。

那时我就读的是一所普通公社小学,学校建在铁路小站下面的东头,南临古老的奔流不息的渭河浊水。

秋天河水暴成涨时,校园里除了传出此起彼伏的朗朗读书声外,还能听到咆哮的渭水涛声。

至今我还记得,我的班主任叫张姓,若老师健在,应该是八、九十岁的老人了。张老师是宝鸡人,中等个,人偏瘦,说话讲课时嘴角微翘,目光凝视有神,五官棱角分明。张老师从四年级起,给我们当班主任,教学生语文。

那是一个英模辈出的岁月,那是一个朗朗乾坤,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年份。我读四、五年级时,全国人民正在轰轰烈烈地学习《毛主席的好战士------雷锋》,学习《县委书记的好榜样------焦裕禄》,后来又学《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英雄战士王杰》,学习为保护人民生命财产,舍身忘死拦惊马的《欧阳海》。

也是在我读三、四年级时,在我的多次央求下,挣工资不多的父亲在小站邮局,给我订了一份《中国少年报》。记得这份深受同学们喜爱,带有红、黄、蓝、靛、绿彩印的报纸,在我们的翘首期待里,半个月来一次,每月两份,我带到学校班级里,同学们都抢着翻阅。

公社办的乡下学校,在当时是小站最漂亮的校舍,砖垛子墙柱,镶土坯砌墙,小青瓦苫顶,红油漆玻璃门窗。

学校不知啥时候弄了些很紧俏的水泥,现在想想,应该是从抢险的铁路工程队弄来的,又请师傅在我们班级的山墙上,抹出了一溜长方形光滑灰色的水泥板块,晾干后又刷了几遍黑油漆,四边钉上窄木条,再刷上红油漆,这样一块红黑分明的学校墙报园地,就在小学校园里出现了。

墙报上最早出现的是学校老师,五、六年级同学学雷锋,学焦裕禄的心得体会,一份份整齐地贴在墙报园地里,老师的贴在上方,学生写得有特点的心得体会(很有面子的事情)贴在下面,供全校师生交流。

不久学习心得体会撤下,办墙报摘抄,引领师生们学先进,学英雄。起初的墙报是由学校教美术的老师,领着几个高年级同学手握三角木板尺,长条木尺写写画画办的。

放学时我不急着回家,会在墙报旁边瞅几眼,目光会被美术老师手里的长条尺、三角木尺,会被老师手里捏着的几支彩色粉笔,及由那几支彩色粉笔魔幻般地变出一行行艺术字体标题所引吸。

哗啦……一声,美术老师从上衣口袋里掉出了一本书,我急忙上前拣起,捧在手里一看,那是一本《墙报画边剪辑》,我还没来得及翻看内页,这本《剪辑》便被高年级同学拿去,递给了站在椅子上,专注画刊头的美术老师。

那是一个崇尚革命英雄、先进模范,爱憎分明的岁月。我们的语文课里,不断有英雄及他(她)们的故事出现。《刘胡兰》面对铡刀的宁死不屈,《小英雄雨来》的视死如归,放羊娃《王二小》的机智勇敢,《英雄少年刘文学》勇斗万恶的地主等,还有高玉宝创作的《半夜鸡叫》。

张老师的语文课讲得生动活泼,特别是讲到课文里人物的英勇悲壮,讲到他(她)们血染的风采,革命人前仆后继,为打红色江山的闪光事迹时,他神情严肃,语气凝重,绘声绘色,引人入胜,他领读课文,念人物对白,声调抑扬顿挫,能把同学们的纯朴情感,把我们的思绪引入到那个昔日烽火连天的战争岁月中,去遐想,去追思!

有的同学甚至听着听着,还会被课文中同龄主人公的英雄事迹,感动地湿润眼窝,流下泪水。在我订的那份《中国少年报》上,我们熟知了《草原英雄小姐妹》,知道了她们姊妹俩为了保护公社的财产,集体的羊群,在寒冷的夜间与暴风雪英勇无畏,拼死搏斗,从而保住了几百只绵羊的性命。

我读五年级时,张老师开始让我参与办墙报。十一、二岁的我,个子不高,张老师怕我够不着,就搬出他办公改作业的背靠座椅,让我踩在上面,这时学校的那本《墙报画边剪辑》也到了我手里,我手捏彩色粉笔,照着《剪辑》在墙报上画刊头,画藤蔓样的花边,画展翅的彩蝶,在墙报上写写画画。

因为是利用下午放学后办墙报,到了晚饭时间,小街附近的两位同学都回家了,张老师会从老师灶上打一碗烩菜,筷子头上扎一个馒头出来,递给我吃。我家住在距学校五、六里远的小山谷里,放学回家还要乘船渡过渭河,老师留我办墙报,还要管我晚饭。

饥肠辘辘的我低头吃饭时,他会走到墙报前,看我们写的墙报标题与内容,我间或抬头看他时,迎来的是鼓励与赞扬的目光。有时老师也会指出不足与缺失,甚至会手捏彩色粉笔,拿着报纸上前,用漂亮的斜瘦板书字体摘抄一段,给墙报的整个版面增加了几许活泼与“靓”色。后来我也模仿他的斜瘦板书字体,变换着字体写墙报。

冬天昼短,下午放学后办墙报,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来,张老师这时会叫上我去老师灶,打两份饭菜,端到他的寝室去吃。老师的寝室不大,顶多十平米多点,里边靠墙放一单人床,床脚处支一张三斗桌,一把靠背椅,小屋就满满的了。

张老师用火柴点亮煤油玻璃罩子灯,我俩便在屋里三斗桌前吃晚饭,他坐靠背椅,我坐床边,完了倒点竹蔑暖壶里的开水涮涮菜碗,当汤喝,也等于洗了碗筷。这时张老师会手端煤油罩子灯,我跟在他后面,一起来到墙报前,再仔细检查一下墙报内容,完了回老师寝室,老师在洗脚盆里倒点水壶里的开水,再掺点凉水,我们俩洗洗脚睡觉。

这时我得知张老师每月供应口粮31斤,我办墙报在老师灶吃饭,等于吃他的口粮。后来我还知道,老师家在农村,每半月坐小慢(火)车回一次乡下家里,才省下的几斤口粮,匀给我吃。办墙报吃老师口粮定量的事,在我的内心很是忐忑不安,于是我将这事说给了妈妈。

妈妈说:以后老师再留你办墙报,家里有咸菜,蒸的有馍,你带上几个早晚吃,再不能挤占老师的口粮了。以后班级再办墙报,我就从家里带几个玉米面白面两掺馒头,小瓶子装点母亲切的泼了油的咸菜芥疙瘩丝。

下午提前把馒头送到老师灶上,让做饭的大师傅给我带着在笼屉里馏热,晚上办完墙报,则和老师一起在他的寝室里喝开水吃馒头咸菜,共进晚餐,夜里则和老师打颠倒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剩个馒头则是翌日清晨的早点。

学校的墙报我一直参与办到读六年级上半学期,下半学期“文革”造反潮浪刮进学校,学校组织“红小兵”串连,停课闹“革命”,办墙报的事嘎然而止。接着是革命“小将”走出校门学工学农,下工厂进农村,上山下乡接受工农兵再教育。

由于有学校办墙报这段经历,我在读初一时参军入伍,第二年光荣加入共青团,不久又被选为团支部宣传委员,在部队医院当卫生员的我,业余时间又积极定期参与医院墙报栏的出刊书写工作。

休息时我和团支部女护士副书记,一起构思墙报内容,力求版面活泼,内容生动。我俩一起画刊头,画报边,一起在墙报上端大写最高(新)指示:毛主席语录。

版报内容有医疗常识普及宣传,医护人员学雷锋做好人好事,有党的“十大”胜利召开简讯,有抭美援越前线捷报,还有我们医护人员夜间帮助驻地老乡救火的生动描述。

板书我会用五色粉笔,有时写宋体,有时呈斜体,有时用楷体。1973年8月,超期服役的我有了半月探亲假。我乘火车回家探望父母,也不忘抽时间去小站,那个曾经给我传授知识,给我儿时欢乐的的公社小学探望。

学校在放暑假,走进少空荡荡的校园,贴着窗户玻璃看我待过的班级课堂,那个我曾连看两场《雷锋》电影的教室,一进校门靠左侧狭小的老师灶间,山墙上那块长方形墙报园地,耳边仿佛又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眼前又幻化出女同学们课间叽叽喳喳嬉耍跳绳,男同学拎腿斗鸡,相互追逐的熟悉场景。

当我行将结束这篇赘述时,我小学班主任老师的形象再次在脑海里浮现,至今我还记得,我的班主任叫张子森,若老师健在,应该是八、九十岁的耄耋老人了。那年我们同学聚会,我又问起了老师,但无人能清楚地知道老师的近况……

张老师,您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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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福平,甘肃省天水市麦积区北铁路苑小区单元5室   

致敬芳华已逝的一代中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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