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意大利(5)
威尼斯是浪漫的,无论是来之前,或者到之后,想想威尼斯荡漾的水和船,都觉得浪漫。在水波的漫射下,这里的光很柔和。清晨,散步,金色的朝阳洒遍古城,与夕阳的多彩和瑰丽不同,晨光是纯粹的,充满神性。仿佛是神的手指,点在哪里,就是生机,比如教堂高大的墙垣,比如窗外晾着的被单,比如屋顶飞过的水鸟,比如河畔无人的桌椅,比如刚刚开张的鱼市……漫无目的地走,应该经过了一些景点,也不去在意这些,都没有开门,所以景点与民居没什么差别。大运河是浩荡的,游船还泊在岸边,披着防水的蓝布,工作的舟楫已在忙碌,开始准备即将到来的人潮。小巷是寂静的,依着水,靠着桥,曲曲折折,几乎没什么人,偶尔见到,只是亲切地点头致意。我好喜欢清晨的威尼斯。太阳渐起,金色退去,天空换上清朗的蓝装,游览胜地威尼斯开始登场。
我乘船返回宾馆早餐,透过街边商店的橱窗,码头反光的镜子,看到另一个变幻的威尼斯,糅杂,交融,丰富,独特。这一点,我在昨天的旅程中就多次感受到。威尼斯的哥特建筑与之前在法国、英国看到的很不同,显得很轻灵。总督府就是著名的代表,从外观上看,它分成三层,底层是粗壮的廊和坚实的拱;中层依然是柱廊,却是十字花状的,纤细而美;上层是高大的墙,用玫瑰色的砖拼出花样,显得那么轻,不由让人忽略其实际的厚重。这样的哥特建筑,城里还有很多,当我第一次知道这也是哥特建筑时,有多么诧异。还有来自东方的味道,也让我诧异,如果说拜占庭建筑还是罗马时代的依存,那么上面伊斯兰,乃至印度风格的装饰就耐人寻味了。威尼斯到底是座怎样的城市?我努力从历史中去寻找答案。
曾经的亚平宁半岛上有很多共和国,佛罗伦萨、锡耶那、教皇国、那不勒斯、热那亚……当然还有威尼斯。15世纪的威尼斯最为富强,它建在近海的岛屿上,适合通商,也较安全,有着强大的海军,控制着东方的商路。马可·波罗就是从这里出发,前往遥远的中国,可见当时商贸交流的成熟。在古代的欧洲,东方象征着丝绸、茶叶、瓷器、香料……等同于财富。同时东方的概念也很复杂,埃及、土耳其、阿拉伯、印度、中国都是东方。作为那个时代通往东方的门户,威尼斯自然是糅杂的,改良的,强大的。仅从总督府中奢华的天顶画和壁画都可以看到这点。此时我不禁想到后来的英国、日本,都是岛国,多多少少其内政外交都有些相通之处,或许都有着威尼斯的影子。
作为地中海最重要的港口,威尼斯总是被觊觎。风雨飘摇地坚持到16世纪,威尼斯和教皇国成为意大利少数保留着独立和主权的国家。真正给威尼斯最后一击的,是荷兰、西班牙、英国对新世界的发现,新的航线,新的大陆,让地中海的商路逐步黯淡。如今残存的荣光,只能从漂亮的建筑,还有威尼斯画派的作品上看到。
威尼斯学院美术馆收藏着很多威尼斯画派的作品,贝尔尼尼、乔尔乔内、提香就是代表。同在文艺复兴时代,威尼斯画派略晚于佛罗伦萨,与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的线条、素描和严谨不同,威尼斯的作品更轻松些,布局自然,热爱田园,有一种内在的诗意。最突出是色彩的运用,柔和、丰富、甚至有些神秘和眼花缭乱,成为画面上最引人注目的元素。此外,在提香的时代,完成了油画从墙面、木面向帆布面的转换,新的媒介,让油画焕发出新的生机。作为学院美术馆第一批游客,我可以很安静地欣赏,因为天气炎热,很多杰作都不开放参观,有些遗憾。
该离开威尼斯了,我坐火车前往佛罗伦萨。第一次看到意大利的火车站,觉得很新鲜,宽宽扁扁的站厅就是铁轨的尽头,所有的火车一字排开,好处是不需要天桥或者地道,坏处是火车必须同方向进出,必须前后都有车头。作为乘客,我不关心火车的进出,只关心乘坐的方便,所以挺欣赏这样的设计。火车开了,跨过长长的桥,离开这一片岛上的水城。
浮城若梦,遗世独守,这就是我对威尼斯最后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