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 || 周瑄然:从“湖广填陕南”谈茶叶迁徙
从“湖广填陕南”谈茶叶迁徙
文/周瑄然
陕西人在整个西北地区算得上是很爱喝茶的了,无论是陕北人最爱的荞麦茶,还是闻名关中的泾渭茯茶,都让茶文化在三秦大地上得以不断发展。不过喝茶归喝茶,因为水土原因,陕北和关中却都不是产茶的好地方,整个陕西地区若论起最适宜茶叶生长的环境,那还要数秦岭以南的陕南地区了。
陕南坐拥秦岭和大巴山两座高山,土壤和自然条件非常适宜茶叶生长,自古以来,这里就是优良茶叶的天堂产地。《新唐书· 地理志》中就曾记载:贡茶有“山南道,剑南道,淮南道”。这其中的“山南道”指的就是陕南地区。陕南茶主要以绿茶为主,而其中各地又因制作工艺和文化变迁的原因衍生出诸多品类。“紫阳毛尖”“镇巴雾毫”“象园绿茶”“商南茗茶”等,这些不同名品茶叶的兴起不仅带动了当地茶文化的发展,也一直推动着陕南茶文化的长盛不衰。然而,今天的我们在一次次回味着陕南茶带给我们的余香时,并没有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陕南茶叶的根源究竟源自何处?
有人或许说,陕南茶源于水土丰润,取自天地精华,是自古有之的事情。这话乍一听也有道理,但仔细想来却不是如此。秦岭以南的大部分地区在宋元之前多是茫茫原始森林,丛林密布,人际罕见。虽说部分地区亦有茶叶种植,但都算得上稀罕物种,皇家才能独享,像今天这般遍地开花的繁荣景象却是不曾有过的。如此看来,陕南茶兴起的原因,除了自身的优良条件之外,应该还有外力的助推。翻阅资料之后,很容易发现一个现象,陕南茶最早的兴起时间恰好就是在明末清初之时。想到这个时间段,我们就不得不提一个对于整个陕南的发展具有重要里程碑意义的事件---湖广填陕南。
很多人看到这个词的时候,想到的更多的是另一个更被人熟知的历史事件“湖广填四川”。实际上“湖广填陕南”与后者历史背景和环境大致类似,都是明末清初发生的事,不同之处只是在于“湖广填陕南”在一定程度上并没有“填川”那般声势浩大,且持续的时间也不长,所以并不为更多人知道。
“湖广填陕南”的大致时间应在清初顺治年间,彼时的陕南地区刚刚历经了明末农民起义和“三藩之乱”的浩劫,本就人口稀少的这里更加生灵涂炭。清廷为了避免土地荒置,同时为了增加赋税,采取了一系列移民政策。自顺治到康熙几十年间,先后数次大规模的移民,其中多以江浙、安徽、两广等地为主。南方迁徙而来的人们不仅带来了江南地区的生产生活方式,更带来了当地的文化和习俗,而茶叶就在其中。
当然,南方的茶叶最终能够顺利地度过千山万水,并在陕南扎根,这其中也是有一些机缘和巧合的。因为茶叶的迁徙并不像其他风俗或者特产那般不受任何条件限制,它对环境和人文的依赖非常强。但巧合的是,陕南非常适合茶叶的生长,而彼时陕南的本土人对茶叶的喜爱也让远道而来的人们收获了意外之喜。
自此之后,在本土茶叶继续发展的同时,外迁而来的人们开始在这里重新开始种植他们从千里之外带来的茶叶,这一种,就是三百多年……
今天看来,除了陕南本土自古保留下来的紫阳毛尖,商南茗茶等茶叶品种之外,像镇安的象园茶,白河的茅坪茶,都是源自迁徙而来的人们带来的茶叶种植技术。不仅如此,他们还在本地传统制茶的工艺上不断改良更新,融入南方种茶制茶的技艺,从而一步步制作出了独具陕南地方风韵的茶叶。今天,在很多陕南茶叶中,你都可以隐约感受到江浙茶系对本土茶叶味觉上的影响。你可以在午子仙毫的口感中品味出六安瓜片的些许意蕴;也可以在平利的青茶中感受到黄山毛峰的一丝回甘;甚至在很多不知名的陕南茶中,你都能品尝到一两点江浙茶系中那种轻柔的感觉……三百多年过去了,技艺的融合再加上山水滋养,使得陕南的茶文化不断的兴盛和繁华,也让“湖广填陕南”这一看似遥远的往事,助推了现代陕南这一方文化的传承和发展。
当然,除了茶叶本身,迁入这里的人们还对陕南本土人喝茶的习俗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一直到今天。
汉中的南郑县,这里上了岁数的老人们至今大都还保留“早起一杯茶”的习俗,也不知道这是从何时兴起。总之,在这里的人们观念里,一杯清茶下肚,才能代表新的一天正式来临。无独有偶,千里之外的古徽州之乡黄山市,这里的人们一直有着“吃三茶”的老风俗,即每天的早、中、晚各喝一次茶,雷打不动。其中尤其以早上这顿茶最为重要,早晨起来,洗漱完毕,第一件事一定是泡上一杯热茶,喝完这杯茶,才开始一天的生活。关于这种不谋而合的习俗,似乎从来没有多少人在意过,但仔细想想,这或许就是“湖广移陕南”对茶文化带来的变化吧。
南郑和黄山,分属南北,地隔千里,却让我们看到了在喝茶习俗上惊人的相似。这似乎不仅仅是一种生活习俗的迁徙,更多的是一种对文化的迁徙后的传承和敬仰。
如今,“湖广填陕南”的后人们或许早已经忘却了遥远的故土,陕南的山山水水似乎才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故乡。但无论如何,他们以及他们的祖先们,对于中国茶文化的迁徙和传承做出的贡献,却是让今天的我们永远无法忘却的。
作者简介:周瑄然,祖籍陕西商洛,陕西青年文学协会会员,近年来已有多部文学作品先后发表在《延河》《小说月刊》《军事故事会》《西安晚报》等媒体上。作品以小说、散文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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