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徐卫祥的随笔《木棉树下》

木棉树下  

以前，进校门的左边有一棵木棉树，学生进校都要从它身边经过。木棉花开时，孩子们像仰视英雄般看着它。

它无需绿叶相衬，一树繁花傲立枝头，如火焰般的花朵无拘无束，尽情地挥洒着它那绚丽的火红，它高大笔直的主干上镶满钉刺，像是古代披着铠甲的铁血将士。

柯蓝。早晨，像往日一样醒了，但他没有马上起床，他在想着一天的安排：上午打游戏。“郑响，这小子，‘王者荣耀’，他竟然过了五关，我今天要超过他。”下午呢，把那个旧的手机拆开，看看里面啥样。

他想着，到七点二十了。他定神一听，外面只有嘀嗒的雨声，打开电视，只有蓝色风球。虽然昨天天气预报今天有暴雨，但不是红色风球啊。他迟疑了一会儿，决定去上学。

他用水擦了把脸，迅速走出家门，跑向学校。此时，雨越下越大，他越跑越快。“我不能迟到，不能迟到，迟到的话班级会被扣分，流动红旗就没了。”他心里想着。

上课铃响，他冲进了教室。同学们见他头发里流着水，眼睛是雨水朦胧的，一副落汤鸡模样，哄笑了起来，几个女同学还在嘀咕：“他又不学习，来学校干吗？”“他不来学校多好，班级安静多了。”老师给了他一个手帕，他擦干脸上的雨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到初二，他什么都听不懂了。虽然老师允许他上课看一些漫画书，或拆装一些喜欢的东西，但他还是经常和其他同学讲话，或在后面弄出很大的声响。这样自然少不了老师的批评，同学们的鄙视。

然而，毕业后他是最早来看望老师的学生。初中毕业，家里安排他去学习汽车修理，他做得很开心。来到学校，他给自己的每个老师送一个汽车模型，还要和老师一起在木棉树下合影，发誓要像木棉花那样火红绽放，做一个出色的蓝领。

牛莹。听讲，她睁着大眼睛，眨也不眨，唯恐听漏一句话；作业，她一笔一画，工工整整，唯恐老师不满意。但她的成绩总是不理想，六十多分，有时还考不及格。

正如美国心理学家加德纳的多元智能理论所言，人的能力特点是不同的。的确，牛莹就喜欢画画，毛笔字也写得好，但她依然努力学习文化课。

有一次，她数学考了66分，拿着试卷一蹦一跳、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家，并将试卷在妈妈眼前晃动炫耀着。妈妈却不冷不热，不予理睬。原来，妈妈知道了全班的成绩。过了一会儿，妈妈忍不住了，大声说：“你高兴什么啊，班级那么多人80分、90分的。”她悻悻地离开妈妈，呆呆地坐在书房里，眼睛里噙着泪水。

实际上，她这次能考66分，是付出了很大努力的，并且取得了进步，还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呢。

进入初二，考试越来越频繁，刚刚一场考试失利，还没有时间抚平受伤的心，擦干眼泪又要上考场，她在经受着一次次的打击。

有一次，数学老师看到她徘徊在木棉树下，走到了她的身边，关切地问：“有什么困难吗？”她不语。

老师陪她走了一会儿，说：“相信老师吧，老师会帮助你的！”她流着泪开口了：“老师，我不想读了。”

老师诧异，问：“怎么有这样想法？”“我努力了，成绩还是提不高，即使进步了，也达不到妈妈的要求。”她伤心地说。

“你很努力，有进步，老师看到了，我会让你妈妈看到的。”她这才放下心，微笑着离开了。

从此，她恢复了往日的阳光。妈妈毕竟深爱着自己的女儿，老师的点拨，改变了她对女儿的态度。没有考好，她会带女儿到海边小住，散散心；女儿考好了，她会举行一个小小的仪式，开开心。

经过三年顽强的努力，她终于考上了普通高中。高中第一个教师节，她给数学老师寄去贺卡：老师，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木棉树下，你给了我坚强，让我看到了希望。我成绩虽然不突出，但这不影响我将来像您一样，做一个善良的人，做一个对社会有益的人。

冉星。她成绩保持在班级前三，同学称她“学霸”。有人说，优秀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幸福的，快乐的。但大家哪里知道，她们的压力也是最大的。后面是千军万马，做梦也在担心被别人超越，她比别人练得更多，背得更细，学得更晚。

有一次期中考试，她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为了做到万无一失，她主动和每科老师联系，确认重点，反复练习，错题重做。但考试未能所愿，她跌出了前三，这叫她伤心不已。

她哭了一天。下午放学了，六点多还趴在桌上，同桌劝她，她猛地跑出教室，同桌紧追其后。她来到木棉树下，仰望天空，大声吼叫：“我怎么考得那么差，那么差！”两朵红彤彤的木棉花应声落地。

同学告诉了班主任，班主任没有说什么，送了她一本自己写的著作——《我的多彩人生》，并在扉页上赠言：冉星，我听到了你在木棉树下的怒吼，木棉花有灿烂花开的时刻，也有凋零落地的一天，考试有成功有失败，希望你做个坚强的人，从容面对失败，拥有多彩人生，老师相信你！

冉星是一个明理的女孩，对喜欢文学的班主任尤为崇敬。经过班主任的点拨，她不再只关注分数和名次了，而是转而关注学习本身——体会学习方法，积累学习能力。她中考以优异成绩考上重点高中，到高中，由于形成了一套有效的学习方法，成绩越来越好，高考考上了复旦大学。

有一次，不知她怎么知道的，班主任出差到上海，她特意抽时间来见老师。咖啡厅里，她十分感激地说：“老师啊，如果不是您当初的开导，我每天紧张焦虑，总怕分数和名次下降，很累很累，难以想象能有今天。”“老师，您在木棉树下送我的那本书，我将永远珍藏！”

人们常说，红花虽美还需绿叶相衬。而我们的木棉树，在花开之前，绿叶已悄然离开，木棉花却开得火红灿烂。这绿叶不就是将手帕给柯蓝、将鼓励给牛莹、将著作给冉星的一个个默默无闻的老师吗？

如今，那棵木棉树没有了。但每天走进校园，我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仿佛看到了那株曾经的木棉高大挺拔的身姿，听到了木棉花五瓣火红绽放的声音，感受到一群群柯蓝、牛莹、冉星们经过木棉树下，带着坚毅的内心，迈着铿锵的步伐。

徐卫祥，1964年5月出生，原任教黄石十五中，现深圳市高级中学数学教师，出版著作有《教者当自强》和《我的多彩课堂》。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