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九匠的第85篇文章
有人问我故事是不是都编的,文章里所写的人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事解释就累了。他们不是某一个人,他们是一群人。有时候我也在想,是不是世上奇怪的人都被我遇到了。黑子上个月给我发信息说到了新西兰了。他不是去出差,也非现在流行的出国旅游。这小子偷渡过去的。
黑子是原来报社一同事,属于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他进报社是个意外。因为他什么证件都没有,在中国这几乎可以给你判死刑了。
没有证件来证明自己,那就表明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
报社招聘那天,他带了一份自荐信闯进了报社大门。后来就凭那封信,黑子从一个学园林设计的理科生变成了一名记者。熟了后,问他那封信是不是某某领导帮他写的推荐信,他说如果认识这样的领导,一定会去一个更好的地方,不来做这苦逼记者。他说那信真是自己写的自荐信,里面就写了自己之前的一些生活经历。后来更熟了后,问他怎么会没有任何证件,现在大学毕业的标配证件是毕业证、英语等级证书、计算机等级证书、普通话等级证书,刻苦好学学生的尊贵版套餐里会多出一些教室证啊会计师证啊等等。黑子说他的全扔了。不是搬家弄丢了,也不是被火烧被水淹,而是被他自己扔了。他说在离开大学前上的最后一堂课结束后,他把所有证件从五楼的窗口丢了出去,外面是个正在兴建的工地。毕业后,黑子没去做办公室,也没找个正经赚钱工作。他去新疆摘过棉花,去河南割过麦子,也去海上打过鱼,去深山挖过煤。
他说去做这些也不只是出苦力,他也看书,听磁带,也去周围散步,跟遇到的人交谈。
他说自己读过最好的书,聊过最棒的天,遇到最有趣的人都是在这些路上发生的。
跟他关系不错的几个兄弟就笑骂他应该也泡过最棒的妞!他说如果没有那是假的,可他身无分文,所以发生的两段感情没有受任何外部条件驱使,完全是情到浓处自然发生。感情这东西,不是追来的,也不是等来的,是走了足够远的时候遇上的。
在几次喝大酒的场合,黑子总说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里,没有纯粹的感情。
即便后来在报社共事的两年时间里,他也是经常就消失不见了,然后过几天又出现。好在报社又不打卡,只要能写出稿件,没人管你人在哪里。后来一天深夜,黑子突然打电话,说准备撤退。因为没有任何征兆,就问他发生什么重大事情了吗?他说也没啥,就是觉得这工作没什么新鲜感了,自己又不想熬资历当领导,如果还呆在这里的话,那余下的日子只剩下重复了。
那个时候报社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出门有面子啊,能满足年轻人的虚荣感。所以,当黑子无故辞职的消息在同事间传开的时候,大家都骂他有病。不过现在想想,也许是其他人生病了。
大家生的是一种安于现状、谨小慎微的病。
所以,当前些日子,黑子说他偷渡到了新西兰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惊讶。拿着护照,拖着行李箱,坐飞机去才会让我惊讶。
他可能是因为没钱,但我宁可相信这小子故意找刺激,如果大部分人会采取某种行为方式的话,他肯定就故意不采取这种方式。
他总说越少人走的路越是值得走的路。
我并不完全赞同他的观点,但我欣赏他的勇气。他说自己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瞧不上工作和金钱;他只是想着趁年轻多折腾,等跑不动的时候再安安静静赚钱。而区分不同生活的,是看如何把这三件事来排序。黑子说他选择先去爱和看世界,最后选择赚钱。而不同排序,则呈现不同人生。你会如何来排序这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