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丰满”的民营儿童医院。
早在北京京都儿童医院还未开业时，创始人团队就公开表达过这样的雄心。7年后，凭借300余张床位、700余名职工、疫情期间近1000人的日门诊量，医院已然实现“一所大医院”的设想，服务着周边人口达300万的社区，包括回龙观和全亚洲最大的天通苑社区。更重要的是，这家医院以发展强劲专科为基，但收费平价，这与其他干脆走高端医疗路线的民营儿童医院同行大相径庭。对于此前没有一家大型儿童医院的北京北部地区来说，可谓久旱逢甘雨。不过，儿科向来是经济效益最堪忧的科室之一，在全国范围内，业务萎缩、医疗资源稀缺的现象并不少见。“作为北京仅有的三家大型儿童医院中，唯一的民营单位”，京都将如何解决效益问题，实现持续发展以及盈利？为此，“医学界智库”专访了现任院长孙媛。上午9点半的采访开始之前，孙媛匆匆从发热门诊的招标会赶来。脚踏玫红色的鞋子，白大褂左侧的口袋里插了4支笔，别着一个Hello Kitty玩偶，这位刚上任半年的新院长看上去轻盈而热诚。除了几位发起人之外，孙媛可以算是京都的“零号员工”。她曾在主要服务成人的北京道培医院一手创办起儿童血液移植科，以“干活不惜力”的特质，给当时的京都行政院长留下深刻印象。2015年京都开业后，在盛情邀请下，孙媛果断加入到京都，又从零开始，打造起全国最大的儿童血液肿瘤中心。孙媛记得中心最初的样子。刚到京都的时候，血液肿瘤中心乃至整个医院都还只是个模子，“连一个注射器都是我和同事一起采购进来的”。购置设备、建立制度、收治病人，孙媛和伙伴们一点点把科室建了起来。
北京京都儿童医院院长孙媛，胸前总是别着不同卡通人物的玩偶。图/北京京都儿童医院
“我当时最喜欢收那些被其他医院拒收了好几次的病人，他们依从性最好，并且我们把孩子治好之后，家长的感激之情是发自内心的，会成为我们最坚实的口碑传播者。”孙媛说。
很快，越来越多家长带着孩子找上门来。两年之后，血液肿瘤中心第二个病区建了起来，很快满了，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目前共设六个病区，每年做近百例造血干细胞移植，截至目前已完成造血干细胞移植550余例。建院之初，医院选择重点发展血液科不无道理。孙媛告诉“医学界”，随着人们健康管理意识的提升，儿童重型的感染等疾病越来越少，但儿童免疫系统发育不完善的问题依然存在，加上环境污染、食品安全等问题，儿童血液肿瘤发病率仍在高位，“好在新的治疗手段也越来越多，未来我们能够发挥的空间非常大”。其他特色科室同理。心胸外科、心脏内科、呼吸过敏科……都是在儿科领域颇有前景的科室，京都请来一批业内顶级专家，筑起了医院较高的诊疗水平。“目前在这个赛道上我们几乎没有竞争对手：我们是国内唯一一家专注于学科建设的民营儿童三级医院，其他都是一级、二级，以及发展高端医疗的医院。”孙媛说，“我们大专科的水平和特色，是其他民营医院难以复制的。”高水平，是否意味着高收费？京都的答案是否定的。孙媛认为，平价收费和学科水平存在一定的正向关系，“在保证治疗效果的基础上，收费比较低，口口相传，这样能保证我们病人的数量，然后我们才能进一步去做科研、发展优势学科。”现实问题是，这样的发展路径几乎不会有盈利空间。而如何创收，反哺严肃医疗建设的同时实现盈利，京都创始人早已设计好：消费医疗+高端服务。在儿科领域，消费医疗主要包括屈光、口腔、减肥、心理等儿童保健类项目。在京都，儿童保健科由世界卫生组织儿童卫生合作中心主任戴耀华牵头成立，其制定的全方位儿童生长发育管理模式，受卫健部门及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肯定，已推广到全国各级妇幼保健院。孙媛表示，随着医疗领域“由疾病为中心”向“以健康为中心”的转变，儿童保健在未来将会有很大的发展前景。“公立医院可能没有精力和空间做这些事情，我们会慢慢把它做起来，今年会在一层启动儿童保健的疫苗中心。”孙媛透露，“作为全民健康计划的一部分，将来还会和卫健委、教委等部门通力合作。”高端服务，则是提供私人输液室、特需病房等服务。基本医疗床位费是160元/天，特需病房按照房型不同收费2588-8888元不等。“严肃医疗、消费医疗、高端服务，总体可以理解为是一个坚固牢靠的三角结构。”孙媛说。对比其他干脆走高端医疗路线的民营同行，这是一个无人尝试过的运营模式。目前，京都已靠这个模式实现收支平衡，以消费医疗和高端服务的收入，有力支持着严肃医疗学科的建设。日前的“2021福布斯中国妇幼行业系列评选”中，京都入选民营妇幼医疗机构Top 10，成为榜单上唯一一所独立医院，其他皆为大型集团。京都模式的商业潜力依旧可期。目前，京都的基础医疗患者占比80%左右，20%是消费医疗和高端服务。孙媛表示，未来医院会坚持以基础医疗为主，逐步发展盈利项目，既能给医院创收，同时也与公立医院形成差异化发展。据《经济观察报》报道，京都一开始获得融资时，双方约定前3年赔钱运营，预计将在第7个年头让投资者赚钱。按照这个计划，京都将在孙媛任院长期间实现盈利。从一家公立三甲医院的儿科医生，成长为全国最大的民营三级儿童医院院长，几次把握职业生涯的转折点，孙媛深知“发展空间”对于一名医生的重要性。她向来喜欢孩子，在1995年于哈尔滨医科大学儿科专业毕业。当住院医生轮转的时候，她对血液肿瘤产生了兴趣——那时，我国血液肿瘤治疗刚刚起步，和国际水平有一定差距，孙媛直觉，这个领域更需要医学人才，医生在其中大有可为。2001年，孙媛进入哈尔滨医科大学攻读儿科血液学硕士，2004年又去北京大学人民医院骨髓移植科进修。完成进修后，她选择到陆道培医院工作，这是一家业内闻名的血液病专科民营医院，平台高，能够让医生们与世界上最先进的医疗机构和专家交流，学习最新的治疗手段。4年后，孙媛牵头成立了道培独立的儿童血液移植科。京都发现了她，邀请了她，儿童综合医院多学科的支持令她心动，“光有儿童血液科有时候是不够的，还要有儿童的消化科、神经科、心理科和康复科，大家共同协作，才能保证孩子充分治愈，也有利于各个学科协同发展。”并且，京都答应血液科的建设可由孙媛来主导，实现她的想法。在京都，有类似经历的专家不止孙媛一个。原北京儿童医院小儿血液科主任吴敏媛、原海军总医院儿科主任吴南海，退休后来到京都与孙媛携手共同搭建血液肿瘤中心。孙媛说，“一些退休的专家，55岁或60岁，未来还有很长的职业生涯，他们还有非常充沛的精力和热情去开创事业，那我们就来给他们创造条件去做。”
北京京都儿童医院血液科医生风采展示一角。图/韦晓宁
“未来的10年20年，我们一起把你想做的事情做起来。”靠这样的许诺和行动，京都已请来了一批国内顶级专家，牵头成立各个科室。许多专家实际上是多点执业状态，京都乐于接受，主动聘请专家来做兼职。比如这个暑假，原北京同仁医院眼科中心角膜病科主任医师李航、副主任医师闫超都在京都出诊，致力于孩子们暑期的近视防控，让医生们在公立医院的诊疗工作之外，也能够在儿童保健领域发力。“兼职医生多是我们医院的一个特点。我们全职的医生有将近150个，兼职的有80多个，这样可以尽可能吸引到北京优质的医生资源。”孙媛介绍道。人才稀缺是民营医院最常遇到的难题之一，发展多点执业，是京都解决这个问题的一个途径。但偶尔，孙媛还是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她希望多点执业在实际操作中能进一步放开，不再受某些条件的限制，更好地为社会提供多层次的医疗服务。并且她观察到，如今硕士或博士毕业的年轻医生，第一选择都会是一些老牌的三甲医院，“他们需要编制或户口，这些我们还没有办法去满足他们。”而京都能够提供的条件是，为中青年医生提供良好的发展平台和通畅的职业上升渠道。“无论是全职还是兼职的医生，都可以给他们对接国内外高端的专家，参加先进的学科会议，参与疑难的案例等。”孙媛说，“在公立医院10年能达成的事情，可能在我们这里3年、5年就可以，我们也需要年轻医生来建立医院的各类学科。”“要办就办一所大医院。”当京都还未开业，创始人之一、首任院长童奔就曾向媒体表达过这样的雄心，“只有你自己本身就是个高大上的平台，才能吸引到高大上的人才。”在北京乃至全国儿科资源稀缺的情况下，作为一所民营三级儿童医院，京都的“全国最大”“北京唯一”，决定了它必将承担一定的社会期望与责任。比如，近期北京的2例新冠确诊病例，就在京都所在的昌平区回龙观社区。“早上6点多开始不停接电话，'我被隔离了，我出不来了，我不能上班了’。”孙媛回忆，许多员工就居住在附近，小区被封闭，20多个员工被隔离。她判断情况比较严重，8点时召集了所有院领导、相关职能部门主任和员工来布置工作，紧急启动最严格的防控标准和流程，“一是要保证临床工作的安全，二是核酸采集物资和人员的调配。”到10点钟，昌平区卫健委召开会议安排全区工作时，京都已经把院内所有环节理顺，此前已向区卫健委请战配合核酸检测等工作。
近日，北京京都儿童医院医务人员支援回龙观社区核酸采集工作。图/北京京都儿童医院
熟练来自经验。2020年1月底，京都曾在几日时间内建起发热门诊，拿300多万元购置方舱CT，在疫情中平稳承接下周边社区儿童就诊的需求。去年北京年初和年中的疫情中，京都都派出了医护配合核酸检测工作，总计完成近万例核酸采样任务，且取得了核酸检测资质，设立核酸检测实验室。自豪的同时，孙媛坦言，做这些工作时，还是会有些委屈的地方：建发热门诊、买方舱CT，这些在公立医院都有上层的经费支持，而民营医院则完全是“自力更生”。并且，京都应对了数轮疫情的发热门诊“小白楼”也很快要“被迫退休”——两个月前孙媛得知，它占用了市政新惠民工程停车场的位置，必须拆除。为此，她不得不在应对昌平疫情防控工作之际，同时展开发热门诊的招标工作。“可能我们和公立医院做了一样的事情，但需要付出几倍的努力，才能得到相同的评价。”孙媛说的是民营医院会遇到的普遍问题。在承担社会责任上，孙媛表示京都会“义不容辞”，但在申请课题、请求加入学会等一些事情时，她还是感觉到有些不平。“希望未来能通过我们自己的努力，慢慢把误区修正过来，争取社会的认可。”孙媛说，同时她也希望，有关部门在更多时候能和民营医院站在同一边，尤其是效益压力和责任都比较大的民营儿童医院。
北京京都儿童医院的照片墙。图/韦晓宁
令她有些欣慰的是，资本越来越愿意投入民营儿童医院，这给了京都发展的底气。京都在去年7月高分通过了国际JCI认证，今年将申报三甲，未来还会争取成为高校的附属医院，“从医疗、科研到教学，都能争取成为业内的标杆，打造'京都’品牌”。孙媛还透露，目前医院在制定收购计划，“如果建成一些新的诊所、医院，我们会把专家、先进技术等资源打通，可以进行双向转诊；输出我们的管理模式，形成比较规范的儿科管理框架”。“这些工作，我们作为北京市儿科专科医联体的一分子，其实也已经在做了。”孙媛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