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味道”散文有奖征文】盘点春节/刘杨
春节长假结束了,休闲饱和的我,心情轻松地走进办公室,多日不曾光顾,办公室,有阳光进入,似有勃勃生机。床前,游动着暖阳,春天,不知不觉走近了。
今年春节是我多年来的第一个“完整”春节,因为工作性质,繁忙春节,有两日空闲,也属奢侈,七天大假,简直是祖坟冒烟,史无前例!
春运仍就如火如荼,春节几日,天公作美,有阳光加盟。家乡的春节,总有着零零星星的乡情牵扯,童年的纯净会不经意间走进自己的不惑之年,逝去的美丽,叩击于心扉,回忆,被牵动着……澄净的回忆是美丽的,但回忆那段生存负重的年代,也是沉重的。
因为回忆,我有了书写的冲动,自然,随性,弹拨起曾经的生命经纬,记录着春节的几日,感悟真实。
因为真实,所以敬畏。
每个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真实,她是你生命的神,真实,让回忆有了涌口;真实,让虔诚完成叩拜。在这些阳光牵手的日子里,我将用真实记录春节,不论是冲天烟花的精彩绽放还是夜空幻绘的不羁斑斓。真实,都是他们的魂。
盘点春节!
2011年1月31日农历腊月二十九
(一)
今日放假半天,因为要回老家,半天班也懒得去。节日嘛,人总是计较少些,百姓如此,领导亦如此。半天,溜也就溜了,说什么?笑笑而已。
午后,天气转晴,我启动了爱车,开启了我的回乡之旅,春节进程,由此拉开。今天是腊月二十九,常理而言,贵遵(贵阳至遵义)路应该车流滚滚。实际却不然,车虽然不少,但行进有序,看不出行色匆匆,让人感到车主的轻松怡然。
这条路,我无数次走过,路的一端连着我生命的始发,连着幼年艰涩,童年纯净,乃至青春芳华和玫瑰之约。这条路,与我有着太多太多的生命牵扯,当年外出求学,后来返乡娶妻,都由这条路收缩舒展。年复一年的节日回归,日复一日的乡情回味,这条路,承载了太多。当年始发的青春少年,如今已年界不惑,白发悄然爬上双鬓,孑然一身始发的我,有了的家庭,有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和情感空间,这条路,走得就越来越少了,行路的感觉也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过去的强烈期盼渐渐平和,曾经的激昂勃发也消融于时光流逝。回家,从单纯的情感复位,过度为理性的责任认知。飘然于心的乡情,沉淀了,不再随意喷涌,只有在中秋、春节等一些特殊的日子,乡情才会涌上心头,暖暖的家乡,脆脆的童年。
多年前读过席慕容的诗句: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是呀,欲罢不能,乡愁,总会定格于童年艰辛和青春遗落。石板房,蜿蜒路,横笛牛背、黄昏瘦雨,懵懵懂懂之男女互嗔,青青涩涩之才下眉头。因为艰辛,所以回味,因为遗落,所以珍惜,因为不曾拾取,才有了绵绵长长的真情寻访。童稚天空的人性精彩,笑傲于不惑之年的理性光辉,一轮又一轮的乡愁,绽放于一年又一年的春节浅唱,酸酸的牙龈,烁烁之泪花……
不觉,车行至娄山关,穿过隧道,家乡气息便迎面扑来,是因为家乡吗?我总感到山那边别有洞天,山型更为料峭,山色也越加青翠了。娄山雄关,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要塞,被誉为黔北第一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1935年,红军第一方面军与黔军大战于娄山关前,战斗悲壮激烈,雄关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在付出重大牺牲后,红军终于取得娄山关战役的胜利,将黔军和川军挡在雄关以北,保障了遵义会议的顺利召开,仅此一誉,足可光耀史册。1935年2月毛主席写下了《忆秦娥·娄山关》的著名词篇,词篇大气滂沱,立意深远。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好一个残阳如血!战斗惨烈可见一斑。这首著名词篇如今镌刻于娄山关顶,供游人吟诵凭吊。
在娄山关顶,还竖有民国初年贵州实权人物周西成题写的娄山关石碑和大书法家舒同题写的“娄山关”大型摩崖石刻,由此可见,娄山关的厚重历史。
无独有偶,周西成也是桐梓人,在那个军阀割据的年代,周西成无疑是贵州这片土地最为显赫的政治人物,统治着贵州十之八九的疆域,由于大量提携乡梓,桐梓籍人充斥贵州党政军各个要害,为日后桐梓人统治贵州几十多年奠定了基础。
“官尽桐梓,酒必茅台”这是那个时代的写实,如今,官的桐梓已经远去,政治的桐梓早已衰落,而茅台的酱香却随着赤水河的流淌,香飘四海,誉满九州。当年蜿蜒起伏的娄山险要,随着遵崇高速的开通也是天堑通途,蛇腹一般的凹凸公路,已铺就沥青,蜿蜒还在,险象不生,唯有盘山公路的曲径通幽,宣泄着雄关曾经的荡气回肠。
穿越娄山关隧道,便进入桐梓境内,这座有着古夜郎之称的边塞小城,曾经是大诗人李白的充军之地。在那极度奢华的大唐盛世,这座边远小城,与蛮夷无二。大诗人对桐梓是敬畏的,一生狂放不羁,诗泉喷涌,却笔滞于大山阻隔,诗情暗淡。“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那是何等的豪迈!可面对黔山险阻,诗仙也只有望黔兴叹,飞泉不舞,黄河难倾了。
“溱水向西流,飞剑斩龙头”一水分南北,执剑耀乾坤。尽管李白在充军途中便获特赦没有到达桐梓,但桐梓人却因此蒙受了大唐文化的沐浴,胸有诗书气自华,诗仙未抵,诗韵却跨越千山万水,超越蒙昧时空,孕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桐梓人。一个充军的穷乡僻壤,因为与诗仙有着苦涩的命运纠集,成就一段历史传奇。
桐梓人感念诗仙的文化问候,夜郎自大的狭隘因为诗仙的失意加盟,内秀于丰富矿藏,外扬于黔北要津。诗仙踪迹遍布桐梓的山山水水。为祭奠这位光耀千秋的大诗人,桐梓人将诗人充军的地方改名为太白,修筑了太白坟,修建了太白祠,一抔黄土,掩埋着一个诗歌王朝;一方牌位,供奉起半个盛唐!
一位哲人说过:山水是平衡生命的最真实存在。因为有了青山绿水的蚀骨浸心,生命才有了自身本体的温情抚摸。“英雄到老终归佛,名将还山不言兵。”莽莽大山,郁郁丛林,吸纳了多少凶残和杀戮?又拯救了多少扭曲灵魂?三叉丫(桐梓著名寺庙)香火逐日兴盛,求平安者有之,休闲者有之,可谁又知晓,叩拜于钟磬脚下的没有忏悔灵魂?从善引领,宗教与山水从来都是异曲同工,超度他人先要度自己,弘扬人性,畅行因果报应,于是,宗教香火薪传,山水恒昭日月,磬钟阵阵,松风习习,漂泊的灵魂有了归宿,扭曲之人性融入山川,叩拜,同频与生命节奏;布施,简约为自然而然。
不觉,车至收费站,出此关卡,便入桐梓怀抱,远观的桐梓是迷人的,近处之桐梓,却因市侩缠身而多了庸俗。这是一个躁动的城市,经济的“表面”发达,政府的急功近利,助推着这座城市的浅薄与浮躁,大唐诗歌的千里跋涉,消融于麻将的点炮自摸。煤老板、矿老板、水泥老板炫耀着这个城市的金钱吐纳。夜总会、洗脚城、麻将馆比比皆是,车水马龙,而书摊报亭却消失殆尽,即便有零星支撑,终不免日暮黄昏,雨打芭蕉,惨惨凄凄。文化衰落了,随着金钱诠释的人格崇拜,这座城市走向堕落。从执掌这片土地的父母官到躁动不安的黎民百姓,无不商贾传奇。煤化工加入了,电石厂开业了,钛工业开工了,火电厂奠基了,这一个又一个的污染企业,与其说是工业污染,不如说是意念玷污。
“小鸟的翅膀系上了黄金,它还会飞得高吗?”不觉,想起泰戈尔的诗句。
车在家门口停了下来,思绪也随着打住,缓过神来,我知道,我真真正正进入桐梓怀抱了,隐隐地,我听到了麻将的碰撞声,嗅到了漂浮于空气中的腐霉气息。多年前柏杨先生论证过国人的***,桐梓,却每时每刻渲染着自己的“染缸文明”,来时清清纯纯,去时花花稍稍,来时正版的你,去时却是盗版的他。英雄气短,染道情长。唉!我等平民布衣,洁身自好也属不易,哪里管得了这染缸酱菜?
(二)
走进家门,我便感到了亲情洋溢,母亲坐在她贯坐的藤椅上,身体微倾,漫不经心地看着每日开启时间近二十小时的电视,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一种情节,尤其是晚上,长期无眠的母亲,陪伴她的就只有这电视节目和一副残旧不堪的扑克牌了。母亲是孤寂的,常常是一人独坐三更,思想的犀利,让她从来都是高处不胜寒。尽管如此,这长时间开启的电视,隐隐透视着母亲孤寂的内心和渴望儿孙绕膝的天伦。
见我们到来,母亲非常高兴,高声吆喝着妹妹倒茶看座,因为激动,母亲声音有些颤抖,满是皱纹的脸上,有愉色蔓延。我轻声地叫了声妈妈,儿子接着叫了奶奶,两声最朴素的亲情呼唤,母亲点点头,嘴撇了又撇,“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眼眶,盛满了泪花。
“哎呀!这么高了!啧啧,啧啧!”看着身高一米八的壮实儿子,母亲极度惊讶,骄傲之余,极尽赞美之词,脸上,笑容灿烂起来。母亲向来不苟言笑,但这一刻,笑容却敞亮绵长,亲情,在这特殊的日子里,被两声朴素的呼喊点燃,温暖了一个伟大的耄耋之年。
我突然感到应该给母亲买件东西,可偏偏没有,屈指算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给母亲买过东西了,回来多次,多是给钱了事,可今天突然觉得,钱,离心好远。
还好,我带了一个电热暖手袋,我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递给母亲。“没事,别急!”见我笨憨之态,母亲细声说道。我饶有兴趣地摆弄着暖水袋,颠甩抚摸、充电把玩,一切恍若孩童,妻在一旁傻笑着,她哪里见过我如此的童心不泯,平日里高谈阔论的“教育家”怎么是这般的疯癫老顽童?
“这个好,好!”母亲握着温热暖手袋,开心的说道。“小妹(妹妹小名),买菜去!”声音铿锵,有力度。我喜欢吃家里的饭菜,与母亲一样,我口味重,喜辣好盐,嘴里呼着嘘嘘辣调,额上滚着滴滴汗珠,抹一把油腻大嘴,大呼一个爽!想着想着,嘴不自觉馋了起来,唾液游荡口腔,啧啧作响。只可惜我不能在家吃饭,王哥(姐夫)早有预定,我也答应到他家吃饭,只得放弃家里的垂涎好菜。
母亲知道我不能在家吃饭后,愣了愣,“哦,你去吧,少喝酒,早点回来。”声音很轻,但可以感觉语中散出的失落与无奈,我有些难受,心里酸酸的。吃饭,是亲情的最好阐释,也是天伦之乐的最佳表达。斟酒、夹菜、添饭,每一个微小细节都有着亲情释放,都有着天伦欢歌。
王哥又来电话催促了,一旁的妻使劲暗示,该走了,众亲戚就等着我们。我非常不舍地向母亲告别。
走出房门,我突然想起什么,快速返回,妻迷惑不解。我径直冲进厨房,在简陋碗柜间快速寻找,哈哈……天!我找到大片大片的腊肉了,肥瘦相间,色彩锃亮,垂涎夺口而出,哇,我受不了啦!我等不及洗手捉筷,十指如钳,左右开抓,不待妻反应,便囫囵塞入大嘴,哈哈!流香四溢,咀嚼绵长,好一派肉色生香!嘴角,腊油滴落。妻看得目瞪口呆,愣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也狂放地笑出声来。
2011年2月01日,农历大年三十
(一)
一觉醒来,已是正午,饭菜早已摆上饭桌,家人都在等我醒来,我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心安理得,或许这就是家吧。有母亲在,家就是我的。
因为工作,睡到自然醒早成为童话,长期的亚健康,于无声处中改变了睡眠的自然状态。唉!幸福是什么?不就一个自然醒的觉吗?
母亲早早起来,与往常一样,坐在火炉前玩着扑克牌,玩着近似拖拉机的扑克游戏,一玩就是二十年,二十年来,这个游戏伴随她渡过了多少难以计数的寂寞寒夜。
见我起来,母亲停止了游戏,大声道:“吃饭!小妹,吃饭!”声音仍然激动,这激动的吆喝,传递着母爱。
久违的可口饭菜,如我口味,高辣,多盐,吃得我额上冒汗,口舌生津。
……
大年三十,给亲人上坟是当地民俗,焚香烧纸,最为特别是坟头亮灯,这是当地最为古老习俗,也是上坟最核心内容。近年,随着现代文明的注入,尤其是殡葬制度的改革,坟的概念逐渐弱化,但这份虔诚却顽强的保存下来。
过去坟头亮灯多在晚上进行,灯烛可以更长时间照耀孤寂坟头,寂寞荒丘,一柄烛光,便是对亲人最具温度的缅怀了。这些年来,由于春晚的热播,多数的坟头亮灯都提前到白昼进行了,方便了活人,却难为了死者,大年三十,没有了烛光照耀,飘逝时空的孤魂野鬼,如何找到回家的路,没有了光亮,轮回的路也变得扑朔迷离。
弟弟早早来到,准备好了上坟所需的香烛纸钱,我们首先要去的是父亲坟头,父亲安葬于桐梓杨柳坪公墓,是最初一批强制入住的国家工作人员。入主公墓,实属无奈,国家有政策。其实父亲还是喜欢入土为安的青山绿水,生前还计划过入住地域,头枕魁山,脚指溱水,那是人人渴望的终极家园,好在父亲处事低调,为事谦和,凡事也不固执刁钻,好商量。
大约14:30,我们驱车前往公墓,原以为我们出发尚早,岂知更有早行人。通往公墓的道路车流滚滚,热闹非凡,路两旁,农舍星星点点,袅袅炊烟,门头张贴大红对联,异常显眼,门脸还有门神护佑,春节气氛被渲染得朴实浓烈,这样氛围,也只有在乡村才可以感受了。几名幼童,左手燃香,右手执炮,蹲炸、甩响、炸水炸物甚至炸牛粪,炮仗声,欢笑声融为一体,金色童年,由此展开。哈哈!曾几何时我又何尝不是这般的童稚盎然?只是没有如今孩童手里放不完的鞭炮,童年的鞭炮是奢侈的。中学时读过秦牧的《土地》:“新年到,新年到,姑娘要花,小子要炮,老头要顶新毡帽!”“要”是我们那个时代的情趣写实,也是因为这个致命的“要”,童年的炸响弥足珍贵,逝去的童趣回味悠长。
车行至公墓入口约200米,车龙停止了前行,堵车了!单行道也会堵?想去想来,唯有公墓车场超容量了。看着长龙一般的车流,知道短时间难以缓解了,便将车停于道旁,步行而入。
这些天,因为心境平和松弛,又开始了研读《老子》,老子有云:虽有舟舆,无所乘之……两千多年前的老子,居然可以预测今天的车流拥堵?这是怎样的智慧!“有无相生,长短相较……无为则无不为……”看着这堵塞车龙,平日驰骋炫耀于世俗的奔驰宝马,此刻却静静躺于孤寂山间,一动不动,这,不是对《老子》的生动阐释吗?
车龙受困于拥堵,我却轻松向前,安步胜车,既饱览了山色,还有了前行。与诸多公墓一样,桐梓公墓也在灵山秀水间,山色如黛,绿树葱茏,循着田间小道,沉重之余,也有了山水润泽的短暂放松,只是对于死者,平添了市侩的烦恼应酬,一年可怜的几次造访,本是寂静的心灵对话,却被生者营造成节日欢庆,车鸣炮炸,不亦乐乎,习惯了山水静谧的亡魂,哪里受得了这尘世的喧嚣?
路旁农舍,几位老汉悠然端坐,吸着旱烟,对造访车龙视而不见。门前簸箕晒着雪白元宵粉,昭示着古老春节的再度光临。老人谈笑风生,捋起花白胡须,嘿嘿!好一个丰收年景!……你吵你的亡魂,我过我的节日,你祭拜你的死者,我约见我的生朋。
田间,庄家长势不佳,白菜萎靡,蚕豆低矮,土地不再是农民赖以生存的唯一了,养殖、科技、务工,国家的三农政策,农民真的是富裕了,土地那点可怜的产出,早已淡出家庭预算,不过是小孩手里的鞭炮,炸炸,随便玩玩,热闹罢了。
我摘了几片蚕豆叶子,使用儿时练就的嘴上功夫,吸、砸、添、吹,硬是将蚕豆叶片生生剥离,吹成鼓鼓囊囊、柔柔软软的蚕叶泡泡,哇塞!童年,不经意回归!
突然,我听到有人呼叫我名字,循声而去,原来是我中学同学,坐于受堵车内的耿老五。这不是有着美国绿卡的花样少年吗?这位“天生丽质”的同学,自小成绩优秀,阳光健硕,那个年代就是年轻女老师的重点培养对象,足见其英气当年。即便现在,仍然帅气有加,英武干练。他身着红色运动服,与所驾黄色本田跑车交相辉映,堪为风景。与他相比,唉!我就难以言表了,可谓暗无天日!脸上多了许多沧桑不说,物质、精神乃至世俗林林总总我都只能对他望其项背,唉!人比人,气死人啦。
老五英武阳光,英文极佳,据说胜过中文,可以与世界自由对接,宽天阔地。几十年了,他还是女性心中的白马王子,魅力横扫两代青春少女。想当年,我等对他是何等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揍得五官错位,女人断魂,以解红尘妒忌,唉!只可惜呀,老五除阳光帅气外,还有着运动员身坯,我等哪是他的对手?只得悻悻放弃,这一放,便是一生了。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恨,演绎为敬了,哎!恨不散的同学之情,揍不得的少年醋劲。
不用说,他也是上坟,这些年,这位风云同学,足迹遍布五洲四海,黑妹、白鹅,生活和情感丰富多彩,可谓见识广博,四海飘“香”。但其每年的特殊日子,他还是会准时出现于桐梓这片土地,毕竟,这里有着根的牵扯,这片土地有着他许许多多挥之不去的浪漫和回忆,年少的记忆是恒久的,也会恒久勃发于生命的每一度花期。
车仍就堵着,车笛此起彼伏,多数驾者骂骂咧咧,心情烦躁,以各种方式发泄着堵车的烦闷。他却不然,轻松随性,仿佛山水游历,难道英文也有“乘万物以游心”的道家超然?
前行的弟弟催我了,只得与他话别,他轻手一挥,嫣然一笑,天!不惑之年还有灿烂盟放?哪来的这如潮花期!?
与预想一样,公墓车场早已车满为患,遥看滚滚车流,一动不动。现代文明,与山水对峙,怎不一个失意了得!这是生者与死者的对话日子,本是缅怀的沉淀,来于自然,复归于自然,一段生命本体的山水和鸣,却让这滚滚车流,喇叭声咽,改变了肃穆本然。
坟头,早已鞭炮齐鸣,烟雾缭绕,寂寥坟山,喧嚣异常,虽说是上坟,但上坟者却少了祭奠的沉重,一是笑看花开花落的放达心态,二是上坟者多为死者子女,少有遗孀老伴。公墓远居山野,老人行动不便。回避老人和老人的回避,都是为了回避伤心回流,往事再现。
其实,丧事喜办早为一种潮流,尤其是老人逝去,生老病死,自然规律。想我父亲去世时,乐队齐鸣,锣鼓喧天,上炷香,叩个头,瞻仰瞻仰老人慈祥面容,算是作别了,今生的缘分,由此步入永恒。
父亲坟墓坐西朝东,朝阳可以覆照,坟墓碑面斜陈,较为低矮,当年选用这款墓型,看中的是其艺术造型,几年来,随着周边死者入住和高大墓碑的崛起,父亲的坟墓便显得小气起来,尽管造型仍有艺术气质,但气势明显羸弱,看来,艺术与物质博弈,阳间无胜率,阴朝也处劣势呀。
一辈子种地,恬淡似山水;
半世纪育人,真实如自然。
这是父亲墓碑上的铭文,这幅简约对联为我所编撰,与其说是对联,不如说是父亲一生的写照。父亲从教六十余载,育及三代,桃李满天下。父亲一生简朴,长期半工半农,犁地种田也是一把好手。
叩头焚香,燃放纸钱,秉烛亮灯,最后鸣炮,一切按程序走完,神圣的春节上坟便在轻松气氛中完成。其实,祭奠老人,储存一副缅怀之心,是对灵魂的一次洗礼,随着时代的更迭,这些传统的虔诚之举,渐渐失去本身内涵,沦为形式和躯壳,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孩子不耐烦地催促着,程序走完了,离开,在他看来是天经地义。唉!也是呀,今夜,是他们的世界,可以烟花冲天,也可以炸炮震地,大把大把的压岁钱入账,哈哈,过年,过的是童年啦!
走吧,公墓不同于土葬墓,总觉得不是死者栖身之所,亡灵不过是客居,父亲居此已逾六载,每次祭拜,我都感觉父亲没有真正安息,一是没有遂父所愿,葬于青山绿水,二非肉身入殓,内心的认知总有些折扣。父亲是孤寂的,这里客居的每一个亡魂都是孤寂的,他们都不是这里的主人,这里的主人是生者,是政府,是潜于殡葬改革暗流下的腐败官员。
一个死者是寂寥的,无数个死者就是一个寂寞世界!
离开公墓时,时间尚早,车流仍然在不断涌入,不知道这样的车轮滚滚是虔诚的祭奠还是无意的搅扰,本来就漂浮无根的灵魂,硬要注入生者精彩世界的喧嚣,搅扰,何时才可以安宁?
走吧,让灵魂抚慰即罢,悄悄地来,悄悄地走,让老人静眠,让死者沉寂。
“静曰噪君”不觉,想起《老子》的句子。
(二)
家里准备了多日的年饭,终于摆上了饭桌,因家庭成员不多,一桌足够,好在今年全家都在,说不上欢呼雀跃,却也其乐融融。
菜肴不多,但搭配精心,以可口为主,几个主菜均是我喜欢的,我知道这是母亲的良苦用心,也是妹妹的特别费心,大家不说,但我知晓,心里暖暖的,就欣然尽情享受这份亲情,享受这份厚爱吧。
母亲没有像往年一样在饭前祭奠逝者,只是平静地坐着,甚至没有要求我们子女祭奠,这在以前是不可思议的。母亲在乎传统,祭奠老人的程序决不可省略,每年春节年饭前,都要完成对亡魂的虔诚祭奠后才可以开席,祭奠时,焚香,叩头,念念有词,既是对逝去亲人的怀念,也是对自己心灵的慰藉。母亲一生坎坷,哥哥弟弟都先后英年早逝,最小的弟弟外出求学便一去不归,七十年了,杳无音信,母亲最为悼念,每年春节、鬼节,母亲总要给他多烧纸钱,让其不至于在另外一个世界生活窘迫,兜里有余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不仅如此,每年的三十夜,母亲还要为那些漂浮于时空中的孤魂野鬼泼洒水饭,燃烧散钱,算是阳间好心人对阴朝苦命者的周济和解囊了,使那些灵魂无归宿的漂泊鬼魂,可以借助阳间的周济住一宿星级宾馆,吃一餐可口大菜,从而心存感恩,守份于自身的鬼魂本色,不搅扰尘世,不附着生灵。
由于母亲没有要求,本来就没有习惯祭奠老人的我们,也顺势省下这般缛节,我不知道这样的省略是不是对老人,尤其是对逝去几年父亲的不敬?在心里,我总以为,生者安之远胜于逝者怀之,对生者的尽孝是实实在在行为实际,而对逝者的怀念则是情感的温情抚摸,与祭奠形式并无直接关系。
与往常一样,年饭没有什么特别,我与妹夫、弟弟共饮一瓶白酒,算是对大年三十的拜祭,母亲没有说什么,默默地吃着她喜欢吃的香辣菜肴,年饭很平静,但平静中有着亲情荡漾。
我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欣赏着春节联欢晚会。春晚,早如鸡肋,在我看来,就节日而言不仅没有增添喜庆,反而冲淡了主题,年复一年的传统节日,是家人团聚的日子,亲情传递以及与逝者的对话才是春节最核心的主题,而不是广播电视的喧闹和联欢会的无可选择。
饭很快吃完,联欢晚会还在继续,不需说什么,麻将便摆了上来,哈哈,或许这才是今晚的联欢会。听着麻将的撞击声,大家都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母亲更是精神抖擞。这些年来,麻将是母亲每天的必须,既是娱乐,也是心智打磨,由赌兴的涨跌感悟人生的喜怒哀乐,忘我投入,全心算度,碰的爽快,杠的窃喜,自摸卡张的幸福恣意。
终于有了嬉笑和欢呼声,自摸了,大宽张!笑声很是爽朗,小屋也有了赌兴洋溢的张扬,母亲抿笑着,毕竟,与家人的麻将对垒,一年仅此一次,年饭的围坐是温馨的,麻将的围坐却是酣畅的,得失均是瞬间事,胜负系于谈笑间。享受赌中乐趣,是一种境界。
儿子早早离开,去了外婆家,那里有他一起玩的朋友,今晚,鞭炮应该是他最好的玩伴了,炸裂的痛快,粉碎的无羁,那是童年最美好的记忆。
麻将仍然在继续,星星点点的爆竹之响不绝于耳,一年的精彩一步步逼近,除夕之临界,一年之终结,新一年的开始,不论对老人还是对孩子,都是一个喧天的时辰,老人开始守岁,孩子疯狂放炮。年轻人则是麻将酣畅,酒兴畅达。不仅如此,阴间行走之孤魂野鬼,也因这新旧之交悄悄积累起阳间的慈善救济,应备着新一年的生存之需。
离零点还有半小时,鞭炮开始由零星转为阵阵,与往年有别,今年我没有购买鞭炮,也没有燃放之意,心里也少了往年的激昂,春节,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看看老人,赏赏家山,仅此而已。
麻将无趣,联欢会更是扯谈,万众期盼的赵本山每况愈下,作为商人和文化大鳄的他无疑是成功的,但作为演员的他却越来越暗淡,甚至是愧对自己,当年,他凭借邋遢老蔫一举成名,从此把持春晚小品舞台二十多年,一直精彩不断,作品与演技相得益彰,然而,这几年的春晚,尽管他仍然是小品王,但含金量却今非昔比,演技渐穷,廉颇老也!更为可怕的是创作团队的灵感枯竭,以语言出彩的赵氏小品,没有了智慧的闪耀,小品成为名人的堆积,本山还是那座山,但与山相附相依的黑土却失去了土壤的温润。
尽管没有燃放与粉碎的渴望,受感于春节的浓烈气息,我还是不自觉地走出房门,观望春节。
邻家小孩乐趣盎然,笑声频出,以往的鞭炮多在地面炸裂,如今的鞭炮多在看中开花,伴着璀璨焰火,精彩夺目。离零点还有二十多分钟,鞭炮声开始密集起来,空中焰火密集,此消彼长,天空被装点得五彩斑斓,心境恬静的我,此刻也有了辞旧迎新的雀跃冲动,燃放烟花?哈哈,想,但没有实施,总感觉那属于童年精彩,儿子不在身边,想买码童真都无法实施,淡淡悲哀涌上心头,心底的痒痒无法抒怀。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过幸福,那就是有了痒痒可以痛快的挠挠,而不幸福便是有了痒痒挠不了,最为不幸的是很久以来灵魂和肉体都没有了那种摄人心魄的痒痒了。哈哈!我的痒痒挠不着?不,与其隔靴搔痒的表层作业,不如将这份痒痒沉积于内心,让这份心灵的痒痒起伏于生命的每一个朝朝暮暮,激情不喷涌,艳羡不亵渎。呵呵,什么是青春,青春就是一份心灵痒痒的毫不安分!
天空越来越明亮,炸声翻涌,家人仍在麻将酣战,唉!悲哀呀,新旧之交,怎么可以回绝新春滚滚涌入的甜润心潮?观望,也是一种心境啦!
伴着孩童们的欢呼,多家大人也姗姗“出家”,手提“重磅炸弹”准备着零点的惊心动魄,孩子们看着这些庞然大物,欢喜雀跃,相互攀比着各自炸弹的威力。“看看,我爸爸的,一炮震天!”“你那算什么,我爸爸的,把夜空炸破!”“我爸爸的,像原子弹,随便一放,天下大乱!”哈哈!好一个夜空炸破,好一个天下大乱。色彩,声音,激情与危险,这才是童年,一个有声有色的美妙世界!
零点前十分钟,整个城市开启了爆炸之幕,炸声震天,烟雾缭绕,夜空五彩争鸣,攀耀大地,熠熠生辉,厚德载物之大地沉稳,被斑斓笼罩,寂静夜空,赤兔驰骋,喜庆翻涌,哇!寂静之激昂原来是这般的心血奔涌!我静静地欣赏着这不断奔射夜空的炸裂精彩,心一步步逼近精神和身体的疯癫,四十多年的沉静,就要被这步步为营的新年钟声敲得支离破碎?砰!砰!砰砰砰!!又一串重磅炸弹飞赴夜空,炸裂为凌空精彩。新春来临,整座城市沸腾了,蛰伏一年的情感能量瞬间爆发,气势恢弘。夜空精彩交错,震声如雷,所有的声音消失了,所有的思想凝固了……
冰冷的黄昏
暗淡的清晨
一只黑色的飞鸟
狂乱划过
滴血的断翅
射出生命的颤音
殷红的滴血
在时空上写下这疯狂的诗句
恭贺,恭贺新禧!
青春年代的诗句突涌而来,那个带血的青春年代,恭贺是疯狂的,更是激昂的。
一旁的爱车早就“彩带”缠身,默默承载着炸裂与精彩的暗淡后续,碎裂的飘纸,烟火的残渣,以及无穷无尽的精彩旁落。夜,被色彩和惊呼充盈着,爱车,默默接纳着色彩和惊呼的疲惫回归,是厚德,更是无奈。
蹦!随着爱车一旁的“原子弹”迎空炸裂,爱车终于按捺不住孤寂压抑,长久的沉积瞬间爆发,呜呜!呜呜!车笛齐鸣,穿透今夜精彩,彰显厚德广博淳厚。哗哗!哗哗!车灯强烈闪烁,疯狂剧烈,车身颤抖着,是过去一年的无奈抖落?还是虔诚受领新春的灵魂喷发?看着爱车的沉积爆发,听着凌空的精彩爆炸,我心灵的闸阀再也无法关闭新春的时光洪流,滚滚浪涛了,那狂泻飞瀑要将我彻底淹没,四十载的围筑,不惑之年的理性,将要毁于这鞭炮齐鸣的神圣除夕?耳旁,炸声如织,眼处,色彩蹁跹,心里沉积的那份痒痒再也无法抑制了……敞开胸脯,紧攥双拳,憋足平生真气,激情呐喊!
啊!
歇斯底里,嘶哑声带,刺破除夜!心底的痒痒,散落夜空,与烟花对接,成就今夜夜空,美轮美奂,如歌如泣!
完稿修订于2011年3月10日
作 者 简 介
刘杨,贵州省桐梓县人,著名双钩书法家、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书法家协会会员、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著有诗集《山地情魂》,剧本、散文、随笔等一百余万字。
重要通知:根据广大作者的要求,【“春节的味道”散文有奖征文】延长一个月,至农历的正月二十(即2018年3月7日)截稿;统计期为10天,至农历二月初二(俗称龙抬头3月18日)出奖!
评选办法:征文将根据“文章点击率”、“打赏率”、“评委意见”进行评选;获项作品领取证书和奖品后,新媒体《行参菩提》即获得版权,结集出版时不再向作者支付稿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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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参菩提·“春节的味道”散文有奖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