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蜜儿甜

下岗回宿办楼，脚下被夜雨打湿的沥青路黝黑发亮，落叶在上面浅浅地铺了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毫无预兆骤降的气温让我打了个冷颤。秋风习习，带来沁人心脾的桂花香，伴着零星雨点拂去了一些站岗的疲惫。摘下一枝轻轻呼吸着，几分甜蜜的味道，悄然弥漫在空气里。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秋天一如既往地来了。除了气温，对我来说，桂花香是秋天到来最明显的标志。早春的柳条、盛夏的梧桐、金秋的桂花还有寒冬的腊梅，给人带来不一样的体验和心境。可我还是喜欢有着淡雅气息的桂花，因为那是记忆的味道。

每到秋天，老家院里的桂花只一夜就满树绽放。黄色花朵簇拥着，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院子里。早上醒来打开堂屋的门，秋风吹来的桂花香加上前夜秋雨泛起的泥土香混在一起扑面而来，没一会堂屋里就充盈着桂花香气，着实让人着迷。桂花树并非高不可攀，它的树枝连个子不高的奶奶伸手都能够到。

儿时，奶奶会折下一些桂花枝，仔细捋下桂花放到盖帘上，再拿到厨房的屋顶，和自制的瓜豆酱一起接受阳光的洗礼。等水分被阳光和风带走，去除杂质，桂花茶的原材料就准备好了。在朦胧细雨的秋日，喝上一杯桂花茶，满口都是淡雅的清香，若是加上一点蜂蜜更是润口解乏。

九月虽已入仲秋，但天气似乎还带着点夏天的尾巴。时而阴雨绵绵，也时而高温燥热，那桂花树仍是乘凉的好去处。我和小伙伴儿常常拿着凉席到树下展开躺下，玩着“纸面包”或者五子棋。一阵风吹来，头上和衣服里就被桂花钻了空。有次我和小伙伴玩累了，躺在凉席上沉沉睡去，奶奶过来叫我们吃饭，看到我们身上被桂花点缀不一，笑着说：“你们现在和这花一样香哩！”

后来我去了县城上学。因为是寄宿的原因，除了假期，平日里很少回奶奶家，只是每次打电话时，从奶奶口中听她提到，“桂花树发芽了”“今年的桂花开得很好”，然后就让爸爸把做好的桂花蜜送去我的学校。小时家里并不富裕，奶奶做的桂花蜜用的不是蜂蜜，而是糖浆，可即便如此，那清甜的味道也颇受全家人喜爱。熬煮时，奶奶用的是农家的土灶。她说，这样熬出来的桂花蜜才更有滋味儿。

她将冰糖放入锅里，加水，用大火熬煮至冰糖完全融化，再抽出几根柴火，用小火慢慢熬到黏稠。然后奶奶取来干净的密封罐，铺上一层桂花，然后倒上一层刚熬制的糖浆，如此反复几次直到装满密封罐，封存两三天就能吃了。用冰糖熬成的糖浆能把干桂花的香气激出一些来，香气虽是没有新鲜桂花来得浓郁，倒也一解平常吃不到新鲜桂花的馋了。来部队前我还叮嘱奶奶，让她多做些桂花蜜，给我寄上一些。

看着奶奶制作桂花蜜，我也曾突发奇想，打算用自己的方式留住桂花的芳香。我偷偷取走了些正在晾晒着的桂花，将它们收集在一个洗干净的小瓶子里，拿枕巾层层包裹住，放在自己的百宝箱中。我天真地以为这样便能锁住这个秋天最美好的味道。可冬季来临，当我再次取出，想享受下珍藏的美好和芬芳时，我才发现桂花已然变得枯黄，甚至腐败。原来，美好的时光都是有时间限制的。

怀念旧时记忆，不如撷取新的味道。有段时间没跟奶奶聊天了，我给奶奶打电话：“奶奶，我想吃您做的桂花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