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5：谁的命都是命吗？

旧时光5：

谁的命都是命吗？

成福死了有好几年了！

听到他死讯时，已好几年没见过他了。

我甚至需要很努力的去回忆，才能想起他的样子，却并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他的样子，而是年少时一起玩儿闹的他。成年人操磨的没了棱角和趣味，只剩个千篇一律的样子，怎么记得住。即便是有个印象，也不敢确定，记住的就是他。

成福打小身体不好，这可能跟他的家境有关。他家经济条件很差，或许是营养跟不上，或许是每次闹些小毛病都没办法及时处理，说不清楚原因，总之在一群孩子里，他的身体是最不好的。

但成福从不认怂，他要强，对自己有股狠劲儿。

刚上初中那会儿，成福跟几个孩子寄宿在校外一户老夫妇家。这样隔三差五的回家帮衬着干些体力活儿，比校内住宿方便很多。

老夫妇二人不可能像学校里那样能时刻看护这群精力无处发泄的孩子。成福总是被寄宿的高年级孩子打，上课时常见到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可他一声都不吭，打不过，但不屈服。高年级的孩子从来没在他那里“借”到过钱。这对于我们这些总被“借”钱还总能被“借”走钱的怂货来说，自然是特别佩服的。

成福念到初二就辍了学。家里条件一般，供不起。加上他也不是个专心学习的孩子，与天性无关，命运把你扔在什么样的生活里，这没办法选。

后来，只有在假期的时候，我们几个曾经的伙伴才会在一块聊聊天。只是境遇不同，能聊的东西自然越来越少。

成福辍学后做了很多事。最开始在汽修厂当小工，他身子弱，有些体力活儿跟不上，没干多久就被辞了。

之后他跟着几个长辈倒腾牲畜，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靠着能吃苦的劲儿，在他家那多年来摇摇欲坠的土坯房旁边盖了砖瓦房。那时候同龄人还在读高中，少不了还是任性无忌的巨婴，成福却已经完全大人模样了。

几次在学校见他，都是他来给他妹妹送钱。成福担心因为他的样子，让他妹妹被人看不起，就托我们这几个小伙伴给他妹妹送钱。他妹妹是成福供上的大学，学校不太好。当初报考的时候成福很罕见的给我打电话问过学校和专业的事，只是后来听说他妹妹在外地工作了以后，就不怎么跟家里联系了。别人说起这事儿，成福总是嘿嘿的干笑两声。成福有难处的时候，从没找过他妹妹，他还像当年刚上初中时一样要强。

新世纪的头几年，外出打工在成福他们那几个村里流行起来。事实是确实有些人在外是赚了钱的。听说能赚到钱，成福也跟着出去干了几年。后来听他说起，那些赚钱的，都是出去打工后，回来十里八乡拉上些人，就摇身一变成了小包工头，靠着刮自己弟兄的方法慢慢累积起来的。成福去的晚，自然是只有被拉他入伙的做了小包工头的村里人刮的份儿。

后来，国家给的政策好了，村里很多穷人国家都给盖了房，比成福自己拼命攒出来的瓦房要好得多。最后一次见成福，他很不忿，原因是村里出了名的懒汉，年底得的补助，不比辛苦了一年的成福少。那两兄弟，屋门坏了都懒得修，宁可从窗户出入，我总担心他们会因为懒得吃东西活活饿死。

那次成福计划着开春还要出去打工，不用同村招人的那几个带着，自己出去挣一分是一分。

再听到他的消息，是他的死讯。也说不上什么死因，他媳妇从外地抱回来一个骨灰盒还有一笔抚恤金，这人，算是就到此为止了。

前阵子听人说起，他媳妇改嫁了个打工认识的工友，销声匿迹，不知所踪。成福的孩子是成福爸妈在养，说是身子骨也不大好。

也是弱不禁风的，但要强，七八岁的孩子，就有股不服输的劲儿。

只是，这个世界的输赢得失成败，很少会因为你不服气，就改变什么。

至于说性命，抽象的说自然是命都是一条命。可，谁的命都是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