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村‖年味儿/千星泽
责任编辑亚静
年味儿
文/千星泽
这些年来,尽管每到年关就抱怨年味变淡了,没有小时候过年有滋味了。但这个传统节日一旦临近,依然对我有着深深的吸引力。也许是从小就在大脑中深深刻下的过年场景,每到这一时节就进入了回放模式,一遍一遍挥之不去……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这首儿歌唱出了小时候我们对年的期盼,一进入腊月放了寒假,我就扳着手指头算着,每天早上撕家里的日历本成了我最愿意干的事儿,期间也有因一天撕了两张日历而挨了骂的时候。但我这个在老妈嘴里记吃不记打的主儿恨不得一下子就撕到年根儿,因为年对我意味着糖块、鞭炮、新衣服及解馋的好嚼咕。
“漫长”的腊月到了二十三,年的序幕便算真正的拉开了。这一天父母领着哥哥姐姐们是要忙乎一整天的。把屋里屋外仔细的打扫一遍,另外煮一锅浆糊,把墙面、棚顶用报纸齐整儿的糊一遍,屋里一下子亮堂了很多。而这些报纸是托了在公家上班的亲戚好不容易弄来的,是要精确的计算着用的。墙上那些报纸所刊登的内容异常的丰富,图文并茂。诸如“打倒修正主义”、“千万不要阶级斗争”等这些时髦的口号配着夸张的漫画使屋里顿时形成了良好的“文化革命”的氛围。这些丰富的内容自然成了我寒假作业写批判稿的良好素材。当然了,为了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祭拜灶王爷等迷信活动是不敢明目张胆的进行的。只能在晚饭前由母亲在灶前用小碟子摆上几块灶糖,嘴里念叨几句请灶神上天言好事等等顺耳的话便罢了。此时的我装着若无其事,其实眼睛的余光时刻盯着那碟子灶糖,一旦母亲转身忙乎自己的事,一块灶糖便瞬间进入了我的嘴里。嘿!那个甜,几十年后还余味犹存。
阴历二十四开始,各家均进入了倒计时。割肉、磨豆腐、买粉条子冻梨冻柿子等忙的不亦乐乎。公社所在地不长的集市上充满着节日的气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子,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此时我最期盼的一件事也会得到具体的落实。即得到一些零花钱去公社的商店买回一些鞭炮,把本来编好的一小挂鞭儿一个一个的拆开装进兜儿里,手里拿着一块燃着的木炭,在小朋友聚集的场合拿出来啪啪的连着燃放几个嘚瑟嘚瑟。即使是遇上没有炸响的“哑炮”,我也有法儿使之“变废为宝”——把它拦腰折开不要弄断,露出里面的火药,小心翼翼地点燃,哧的一声,便会喷出一股红蓝色的火焰,好看不说还带着香味儿。
年三十上午是要贴春联的,那个时候的春联政治色彩很浓。稍“雅”一点的像“爆竹声声辞旧岁、红梅朵朵迎新春”、“抓革命东风浩荡、促生产形势喜人”等等。也有一些吓人倒怪的春联赫然贴在大门上,比如:“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等。而与这些内容不协调的是很多人家却在猪圈、鸡舍的门上贴着“肥猪满圈”“鸡肥蛋多”等和无产阶级思想极不搭调的内容。由此想象得到,其实无论是什么阶级的人都有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革命者也不例外,首先得吃饱了、喝足了,才有精力去干革命。
盼了一年的三十儿晚上终于到了,一家人围坐在烧的热热的大炕上,在年画上的李铁梅、洪常青、郭建光、阿庆嫂等众多风云人物的目光注视下,年夜饭开席了。这一天基本上我是不吃午饭的,从下午开始,就陆续的往嘴里塞了不少的硬糖块、饼干、爆米花等美味,厨房里母亲率领嫂子、姐姐们忙碌了几天加工出的各种美食半成品也被我偷吃了不少,肚子早就饱了。所以看着晚上满桌子的佳肴也就只有看的份了。但饭桌上全家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场面深深的让我陶醉,我想所谓的年夜饭吃的就是这份温馨与团圆吧。
当墙上的挂钟当当的敲响十二下时,屯子里家家户户都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强忍着睡意的我仿佛听到了战斗的号角,腾的蹿出屋门,用一根早已准备好的树枝挑起长长的一串儿鞭炮,兴奋而又紧张地点着引火线,向前伸直了胳膊,让鞭炮在我面前尽情的炸响,那火药味儿,真的好闻极了……
大年初一,我们姐弟几个都要比平时更早的起来,盼了好多天的一套新衣服或者一双新鞋,终于由母亲细心细意地穿在了我们身上。衣服和鞋总是要大一些的,姐弟几个身体长的快,母亲便留出了足够生长的空间,衣袖要挽上两折,而棉水靰鞡前面还要塞上点棉花勒紧鞋带儿才可以穿。穿戴整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祭拜祖先,尽管不知道为啥要这么做,但一想到结束后我就可以拿到渴望已久的“压岁钱”,也就“心甘情愿”的站在父亲及哥哥们的后边学着他们的样子像模像样的上供、磕头…… 父母是最知道孩子们心思的,果然祭拜结束后他俩就像变戏法似的各自掏出了几个小红包,一一分发给了我们。打开一看,一毛两毛的纸币,新崭崭的好几张,我如获至宝,观赏着,摩娑着,折得好好的放进衣兜儿里,不一会儿,又重拿出来再数一数……这一“特殊爱好”保持了几十年,即使是现在,每当看到新钞我都要摸一摸,细细的欣赏一番再放进钱夹里,每每被女儿嘲笑称“葛朗台二世”,只是近几年网上支付方式的发达这种机会少了很多。
初一的早饭是要早些吃的,因为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等着我 ,做为家中的老旮瘩,给亲戚或者屯里走的近的长辈们磕头拜年非我莫属,这也是凭着年龄及地位优势与哥哥姐姐们撒泼打赖争取来的,每到一家进门就磕头,同时言不由衷的说着一些吉祥话,便能得到一毛、两毛的压岁钱,虽然钱数不多,但那高兴劲儿能延续好些日子。我奔着跑着,从一家出来又马不停蹄的到了另一家,学习解放军连续作战的作风,不怕苦、不怕累,兴奋得脸上红扑扑的,忘却了袭人的寒气。回家后乐滋滋的向父母亲报告,惹得哥哥姐姐们乜斜着眼睛看着我。而通过拜年向人家“要”的压岁钱,过完年之后没多少天,便被母亲以各种无法拒绝的正当理由给要走了。但我依然对这一“工作”保持着高涨的热情,多少年乐此不疲……
正月初二开始,由生产大队组织各屯子的秧歌队走村串户拜年,大姑娘小伙子都去参加秧歌队,不计报酬,只图乐呵。当然了,这也是一年中相对象的绝佳时机。又有哪个年轻人会轻易的放弃呢?拜年活动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那真是锣鼓喧天、唢呐悠扬、舞姿妖娆。男女老少纷纷走出家门欣赏这一东北地区特有的民间娱乐活动。我们小孩子就像跟屁虫一样他们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喜庆气息。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人们以此来寄托着对幸福生活的无限向往。
时光荏苒,许多的事随着记忆力的衰退已随风飘远,唯有对那时的年味不能忘却。对它有着道不尽的情怀,它承载了太多儿时的记忆。那是童年幸福生活的滋味,回想起来如饮醇酒,回味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