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福昌: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
这是作曲家美丽其格在1951年创作的歌曲,由胡松华首唱,后由吴雁泽独唱。
当我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婆婆(祖母)常常把我搂在怀里或者放在摇篮中,轻轻地唱着这首歌。当时这首歌还没有公开唱,但已经普遍流传于大江南北。婆婆是地地道道的乡下农民,在旧社会受过很多的苦。对新社会、对共产党、对毛主席有着深厚的感情。我随着这首歌甜甜地睡着,虽然我不懂什么,但这首歌真好听 ,久久印在脑海中。我一遍又一遍听婆婆唱这首歌,让我在睡梦中渐渐长大。
进入幼儿园时,婆婆已经离开人世,妈妈牵着我的小手,一边朝幼儿园走,一边高唱着:“蓝蓝的天上白云飘……”歌声甜甜的,我心头暖暖的。妈妈传承了婆婆的衣钵,唱着这首歌伴随我成长。
1958年,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时期,我已经7岁,读小学一年级。这年全国范围内掀起剿灭“四害”的爱国卫生运动,麻雀被当成了“四害”之一。在“老鼠奸、麻雀坏,苍蝇蚊子像右派。吸人血、招病害,偷人粮食搞破坏”的口号声中,男女老少齐上阵,用轰、打、毒、掏的综合战术,打一场麻雀歼灭战。天不亮,妈妈领着我,拿着扁担、扫帚跑到山坡上,与大家一起吆喝,我就高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麻雀被撵来撵去,没地方歇窝,终于累死在田间地头。
我们拣着死麻雀高兴地交给代表。学校规定每个学生每天消灭5只老鼠,用老鼠尾巴来交数。我完成不了,别人也完成不了。只好用白萝卜根根来冒充老鼠尾巴。我提着萝卜根根高兴地唱着:“蓝蓝的天上白云飘……”跑到学校交给老师,结果遭老师狠刮鼻子。
紧接着是大炼钢铁。老师叫我们把家中所有破铜烂铁交给学校。我在家里翻尽了所有家当,好不容易在墙角一称杆上翻到一块称砣。我嘴巴唱着:“蓝蓝的天上白云飘……”屁颠屁颠地拿着称砣往学校跑去,交给了老师。放学回家后,被爸爸一顿狠揍。
“三年自然灾害”,国家经济满目疮痍,处于最艰苦的岁月。全国人民过着吃糠咽菜的苦日子,每个人都扎紧裤腰带,忍饥挨饿。母亲因风湿心脏病夺去了生命,那年我才13岁,便担当起大人所做的一切。
刚读完初中二年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接着又是大串连,我随着红卫兵队伍上了北京,见到了毛主席,又到了呼伦贝尔大草原。草原辽阔,风光旖旎,水草丰美。那蓝蓝的天、棉絮似的白云,是那么清澈、纯净。白云离我们是那么地近,几乎伸手可摘。一群群马儿奔驰在草原上,牧人骑马挥动着鞭子 ,驱赶着马群。这美丽的画境让我心旷神怡,于是我对着蓝天白云深情地唱起:“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我再次唱起这首歌,是我上山下乡当了知青。在农村充满悲与酸、血与泪、苦与辛、失望与彷徨、虚幻与憧憬,历经艰苦岁月十年后,接到了单位招工录取通知书。我高兴得站在山头上,望着蓝天白云激情地唱起:“……歌唱自己的新生活,歌唱共产党……”
改革开放初期,随着单位破产、职工下岗分流的阵痛,我在外面为生活而奔波打拼,很少照顾到妻子和儿子。当我牵着儿子的手走向学校,就像当年母亲牵着我的手一样,我唱着:“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父与子的爱是与生俱来的,纵使父亲没有十月怀胎,没有经历拆骨撕裂的分娩时刻,也不曾给孩子亲密接触的哺乳之情,但父亲就是天生爱着孩子。纵使父亲陪伴孩子的时间很短,看他的次数很少,玩乐的机会甚微,但父与子始终是剪不断的舔犊之情。儿子就是唱着这首歌,蹦跳着成长的步伐,从学校走向社会 。
2000年,我的孙女出世。我抱着孙女,像当年婆婆抱着我一样,嘴里唱着:“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我退休了,在家享天伦之乐,有时间和机会接触孙女。我把亏欠儿子的时间全部倾注在孙女上。俗话说爷孙无辈份之分,此话不假。我常扮马儿让孙女骑,常与孙女打牌、下棋,输了互相刮鼻子,常扮学生让孙女扮老师有模有样教我A、B、C……我俩就像一对好兄弟、好朋友。孙女长大后,背起书包,蹦蹦跳跳上学校,会唱的第一首歌就是《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
在一次春节联欢晚会电视上,看见吴雁泽、戴玉强、阿宝三位老、中、青歌唱家同台演唱《 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声情并茂。我脑海中便荡起涟漪,思潮起伏,不禁老泪纵横。
这首歌伴随我半个世纪,从抗美援朝,到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包括大炼钢,除四害),到“三年自然灾害”,到十年文革、上山下乡、改革开放……历经了多少个时期。从婆婆到母亲,从母亲到我,再从我到儿子,最后到孙女,这首歌传唱了五代人。我怎能不为这首歌动情动容而潸然泪下?
党的十八大召开,人民生活指标在十年内将翻上一番,以后的日子越来越好,人人过上小康生活。我但愿这首歌子子孙孙传唱下去,成为一颗永远不落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