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赎回过去

季之秋,红叶似火,人之秋,白发如雪。
时令运行,交替从未停歇,纵使渐变,也具感受。林语堂《秋天的况味》云:“大概我所爱的不是晚秋,是初秋,那时暄气初消,月正圆,蟹正肥,桂花皎洁,也未陷入懔烈萧瑟气态,这是最值得赏乐的。那时的温和,如我烟上的红灰,只是一股熏熟的温香罢了。”菊灿东篱,人比黄花瘦,谁不变老,老而矍铄,便是初秋的感觉。
人未秋,发已雪,年轻的胡适述说当时的学界:“现今的中国学术界真凋敝零落极了。旧式学者只剩王国维、罗振玉、叶德辉、章炳麟四人;其次则半新半旧的过渡学者,也只有梁启超和我们几个人。内中章炳麟是在学术上已半僵化了,罗与叶没有条理系统,只有王国维最有希望。”读毕,有种漠漠轻寒上小楼之寒,也是秋的感觉。
时光不可逆转,年龄渐有劣势之感。所谓失落,违背少年时的立志罢了,所谓恐惧,不光是岁月蹉跎带来的苍老,更在于马齿徒增仍一无所获。然愿望实现时,已不再是愿望,城府是被现实涂鸦后的补壁,下面铺着天真的底子。
秋光大好,衣袂飘飘,坦然自己的白发,白头翁入少年场。同龄人交往较易,忘年交之不易,在于要么你难以融入,要么圈子不接受你。我的李姓同事生前便是个不愿与同龄交往,情愿混迹后生堆里的人,东奔西跑,左顾右盼,老夫聊发少年之狂。居善地,心善渊,处后生,心不老。但凡不设城府者,容易忘年,忘年即忘我。论年龄,我们是两代人,论脾性,我们是一伙子。见识广,经历多,少了计较,便多了容忍,遂有了近似的磁场。没有心计,缺少用意,对于世界的看法、人生的态度,大致会趋同。没有引诱,没有嘲笑,不再如醉如痴,却愿意耐心地看着我们疯疯癫癫,冬天热,夏天凉,见了老头叫大娘,看上去反倒是我们玩世不恭。不同的是他时有气馁,对时间有着莫名的焦虑症状。
苦菜开花苦又苦,衣服破了无人补,苦菜开花苦又苦,苦了俺们二十五。虽苦仍绽放,此即青春。一束流光,夜空划过,一回头,一歇息,发现自己还是自己。青春是残梦于年轻人身上的影子,让你看清曾经的自己,虽如此,谁能赎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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