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巫师

《最后的巫师》

文/橙子

图/网络

他们农村最吃香的职业-----地理先生

他们是古老信徒部落里最后的巫师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祭奠亡灵，离开尘世，引登彼岸。

这次回老家参加一场葬礼，感慨颇多，对于人生的意义又有很多新的认识。也亲眼目睹一个古老的职业“风水先生”，大约相当于部落巫师一样的角色，有称阴阳先生的，有叫地理先生的，可以看阳宅，可以看阴宅。修房造屋，买新房子都有人请他们去看地理位置，坐落朝向等。而其实他们最主要就是主持葬礼的司仪。他们熟知葬礼的每一个步骤和一切的规矩礼仪。特别是农村，老年化日益严重。而老人最后的归宿-----去世下葬，尤其打上了神秘的烙印。一定要郑重其事的安排好每一个环节，严格遵照，不得有误。

在老人逝去的当天，把老人装殓入棺，就立马请来地理先生，把一家大小的生辰八字一一罗列，推算出一个大吉大利的日子下葬。这个时候全家的目光都注视着这个神圣职业的人物，他安抚悲伤的孝子，用最清醒的思维掐算日期，翻出老黄历，查看这个最近的吉日，把逝者的后人都要计算在老人的保佑之内，真正让活着的人感到安慰，相信了先生所说-----冥冥之中老人的在天之灵会永远的庇佑着他的子孙们。

确定了吉日，就是察看吉地了。地理先生陪伴主人家，在房前屋后各处勘察，既要看近处的地形，又要高瞻远瞩，看坟墓对出去的远山的位置。葬的位置好，占据了有利的龙脉，会荫及子孙，护佑子孙后代开枝散叶、荣华富贵、升官发财。这些美好的祝愿，一代代相传，无不体现了长辈对晚辈们的殷切期望。冬冬的父亲陪伴地理先生周先生，在房屋右手边的一处山坡上，躺下来在地上感受位置，瞄准远山的山峦峰顶，找到一处山形地利之所作为老祖父的归宿之地。

日期择好了，地看好了，就是准备下葬的一切活动。通知了全族的子孙男女，通知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坐夜守候陪伴老人最后一程，在灵前化纸钱焚香守灵，听巫师唱孝歌，回忆老人在世的音容笑貌，回忆老人抚育儿女的千般艰难万般深情。寒冷的夜空里，左邻右舍的也在谈起这位老人在世的能干和亲切，谈起他的子孙的出息或富贵。

下葬前一天，在懂规矩老人家的指导下，把火纸包成一个个的“包”，家族里的文化人负责用毛笔写“包”，“包”分为两大类：“随身包”和“行李包”，听起来规矩很多，不能马虎。写满24封“行李包”，和12封“随身包”，上面的内容是孝子孝孙谁谁寄的，时间是某年某月吉日，先生笑说是为逝者准备的黄泉路上的用费和给阎王爷的红包，他这样说把周围人逗笑了。又说起仙逝的老人生前很讲究这些礼节，他生前也曾经是主持葬礼、祭祀的一把好手，他懂得这些的，不能写错称谓，时间，十殿阎罗的名称，这些规矩都是必须的，要不他会生气的。负责写包的文化后生听了愈加认真的写起来，毛笔字也不敢丝毫懈怠。

而厨房里，大厨在忙碌，请来帮忙的本村的手脚麻利的女人们在不停的准备饭菜，要办出像模像样的筵席招待各地方赶来吊唁的亲戚朋友。高高的蒸笼里，是著名的农村办酒席的十大碗，一定有酥软不烂的蒸酥肉，甜而不腻的粉蒸肉，颜色要给人极有食欲的焦糖色的东坡肘子，有冬菜垫底的蒸盐菜肉……现在农村的筵席也在变革，除了蒸笼里的热菜，凉菜也是首先要出的一桌下酒菜，凉拌牛肉、猪耳朵、香肠、心、舌、肝……厨师也要小露一手炒菜的绝技，青椒肉丝，木耳肉片，藕片回锅肉，素炒白菜，豆腐干炒芹菜……汤菜呢，是鱼汤，鸡汤，猪脚汤，都有准备。喝下热腾腾的汤，酒也喝的正酣，客人轻声谈笑，几乎忘记了在为一位老人送行，也许正好说明活着的人要好好的活，逝者已矣。

出殡的早上，凌晨5点就起来准备。地理先生让长房孝子在院子里放了一挂鞭炮。那抬棺的俗称“八大金刚”的人在自己家听见这信息，就赶紧来到主人家。准备好了“龙杠”，和绑“龙杠”的竹条，以及抬棺的大绳子。这时候，只见地理先生先生，手拿祭文，口中念念有词，就要盖棺定论了，要求所有的亲人最后目睹逝者的遗容，然后就是“八大金刚”在棺材盖上订下长长的铁钉，听见那铁钉重重钉入柏木的声音，永远也见不到去世的亲人了，逝者的子孙男女首先掉下泪来。念完悼词，先生就把灵前的香烛灵牌灵幡端端正正的移动到院子外的路上，棺木也在八位壮年男人的抬举下移到院子里的长凳子上，这就表示祖父已经走出这所房子，绝尘而去，真正的离开我们了。

所有的亲人、亲戚都站在院子里，房檐下，默默无声。地理先生和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开始念咒语驱邪，打扫每一间房屋。从堂屋开始，走一间屋就说几句我们听的似懂非懂的话，向空中角落洒下一把米，老人家就象征性的用扫帚把屋子凭空扫一下，归入竹篾编的筲箕，打扫完一间就把那间屋子的门关起来，在座的人就知道如果屋子里有什么妖魔鬼怪的已经被地理先生驱走收伏了。一切平安无事了。在屋子里的人不能擅自去打开门，要等地理先生打扫完家里一切的大小房间，才亲自来打开门，大家才可以在各处自由走动。那静静的一刻，时间仿佛停滞。

这一切准备工作做完，天还没有亮。继续等候吉时才上路，要等到算好的时间到达墓地下葬。不久，天色微明，地理先生指挥“八大金刚”绑好棺木启程，一定要绑的稳稳当当的，不能有丝毫的闪失，路上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磕碰。送葬的亲人走在最前面，小心翼翼的捧了灵牌，遗像，花圈等。前一天下过雨了，路上滑溜溜的，大家走得很慢。抬棺的人们也都很小心的走着，地理先生一直走在棺材的左右，适时提醒他们转弯或者上坡下坡、左转右转的，前一天地理先生已经带人把走的路看好了，不平的地方也修好了，走起来是非常顺利。

到了墓地，棺木还停放在事先准备好的长凳上。地理先生带了孝子孝女进去墓地查看是否平顺，还拿出水平线测量是否是正向，这个只有地理先生才懂了，不过农村好多上了年纪的人好像也懂得一些。定好中轴线。还要“暖炕”-----用晒干的稻草烧在放棺木的地方，孝子用衣服把这些稻草灰尘扇干净。接着地理先生指挥抬棺放到指定的位置。每一房的孝顺子孙们都来到墓前，在墓前双手交叉为陪葬的瓷罐里抓上一把五谷杂粮，装满以后放在墓室。就要封闭墓门、安上石碑，就这样入土为安了。龙杠放在远远的地方，还是那位最懂礼仪的老人家去烧纸感谢各路神仙。同时墓前，把纸钱，冥币，灵屋都摆放在一起，焚化起来，青烟熏的人眼泪汪汪的。

送葬的队伍齐刷刷的跪下，焚香磕头，地理先生又诵读起祝福祈祷的文字来了。听起来很顺口流畅。然后背向墓门，听地理先生不停念叨祝福话语，还要把衣服后襟挽起来，装下地理先生念词时候丢在你衣服后襟里的福禄。等这个仪式结束，墓门已经封好了，把孝帕挽起，采摘一枝柏树条按照送葬的原路带回家，赶紧跑进厨房去找点东西吃，送葬活动就圆满完成了。回到家，厨师和司仪又招呼亲戚朋友吃早饭。

对于我，那早晨送葬的一幕，仿佛瞬间存留在记忆中去了，现实活生生的，我们的生活还是五颜六色的。那一直在葬礼现场相伴全程的地理先生，是全局的导演，他指挥若定，安排整个仪式的程序，做得条理清楚，纹丝不乱，让我很是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