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如帜 | 腐植酸往事(上)

每晚10:10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在这里等你

作者:张如帜
四月末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一念间,突然想要去四十年前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看看。
于是,儿子开车带着我从新义街出发,穿过大众路,胜溪街,湖滨路,孝石线向南行驶,车窗外高楼林立,绿树成荫,四十年前曾经无数次骑自行车走过的道路全然陌生,直到导航显示右拐看见了“和平庄”的字样,这才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但是当年从这里下坡通过深沟再爬上大坡的道路已经完全变成了坦途,车子从宽阔的柏油路上瞬间驶过,仿佛那段崎岖的山路从来就没有过。
不几分钟就看见了“上庄”村的标志,沿着村外向西的路一直前行,远远望去,道路尽头的大门却不是当年的模样,几经询问,最后绕了一个大圈,总算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眼前,高高的烟囱冒着浓浓的黑烟,破旧的厂房散落几处,一辆拉煤的拖挂车驶过,遮天蔽日,黑土飞扬,然后便是长时间的寂静,空无一人。
朝东敞开的大门虽然还在原址,但是没有任何标志,也没有门卫看守,开进大门,右手一大片空地上堆满了脏乱的杂物,那曾经是我们亲自种植的郁郁葱葱的小树林,再往前走几步,便一眼认出了我们当年的宿舍区——前后两排窑洞,只是,它们已经千孔百疮,破旧不堪,四周空地上瓦砾遍地,杂草丛生,看起来已经多年没有人的踪迹了。
大门的左手是原来的一排车间,我没有停下来进去看看,不知里边是否被用作它途。
再往进走,原来笔直平坦的道路被碾压的坑坑洼洼,两边高大挺拔的白杨树不见了,宽阔敞亮的厂区不见了,生活区的欢声笑语不见了,包括所有人的青春年华,一切的一切都在岁月的流转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前,一切似曾相识,又是那么陌生。驻足于此,四十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展开。
我们的腐植酸厂,始建于1975年,原址在孝义兑镇,第二年便搬入新址东许上庄村西。
腐植酸产品是一种肥料,用途广泛,我们的产品腐植酸钠主要出口日本,国内则销往各大油田。
由于腐植酸的生产属于原始粗加工,工艺非常简单,基本流程就是将风化煤粉碎——提纯——烘干——包装,在那个技术落后的年代,这些环节几乎都靠人工操作,所有的原煤从进厂到出厂,都要靠工人的双手一锹一锹去铲,一袋一袋去装,整个过程黑烟弥漫,尘土蔽日,一个班下来,人站到对面都互不认识,所以也有了煤煤厂的别名。
然而,即使是如此艰苦的条件,没有相当的关系,能够招工进厂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鼎盛时期的腐植酸厂,职工达到三百余人,厂区整日机器轰鸣,浓烟滚滚,车来人往,一派繁荣,生活区欢声笑语,生机勃勃。
最令腐植酸人自豪的是当时我们厂属于省县联办企业,在最终归于二轻系统前厂名是“山西省孝义腐植酸厂”,用老书记许慕杰的话说,去掉个“县”字,规格便上升为省属企业,而且是全吕梁范围招工,其中包括许多北京天津知青。外地人多,工种不好,交通不便,导致了大部分工人以此为跳板,陆陆续续调离而去。
回想当年,不管是来自农村,还是来自城市,个个充满朝气的年轻人,一头扎进又脏又臭的车间,却从未有谁叫苦叫累,相反,大家在艰苦奋斗的岁月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每到开饭的时候,满院飘香,灶房师傅高亢的叫唤声响遍四周,工人们说说笑笑,穿着工衣拿着饭缸排队打饭成了工厂一景,每天的白菜土豆擦尖窝头,百吃不厌,粗的掉渣,却至香至美吃得津津有味。
那时的我们,月工资也就二三十元,但是大多补贴家用,对自己仅有的奢侈,就是每个月发工资后,和好友步出厂门,翻越过两三道深沟,去几里之外的东许供销社买上一斤点心犒劳自己,回来路上边吃边走,累了就坐在土坡上休息,直至口渴难耐,日落西山,才疲惫地回到宿舍,那被称为“耐火砖”的孝义点心至今余味悠长。
上庄村属于丘陵地带,在新城西南约十公里处,七十年代末期,交通远不如现在发达,从城里出发,骑行得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因为要翻越一道很深的山沟,期间步行得半个小时以上,上坡后穿过村子,再爬一道很长的大坡才能到达厂里。
随着年龄的增长,离厂跑家的人多了起来,从城里或者别的村里去上班,出了铁南从水库桥过去往南,四周一片荒野,行人越来越少,遇上顶风的时候,刮的人无法站立,只能推着车子前进,尤其是要翻越深沟的时候,从陡峭的大坡一路俯冲到沟底,然后随着惯性再开始上坡,一公里多的高坡七拐八弯,上不到一半,就开始气喘吁吁,然后下来推车步行,山沟里安静的怕人,偶尔有鸟叫声从长空划过,接着又是长时间的寂静,每天从此路过恐惧得就像一场梦魇,运气好时会碰见三两同事,大家相互鼓劲,拼命往上骑,直到坡顶时把自行车一扔,大汗淋漓坐在土堆上,窒息到气都喘不上来,但是那种成就感却足足让人自豪半天。如果是下午回城,便呼朋唤友,一路相随相伴,欢声笑语响彻山谷,骑技不断提高的同时,也是记忆中一段美妙的旅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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