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人生追逐的游戏
老刘喝了一口我给他倒的二锅头,“说真的,三儿,我真挺知足的。我一早儿就想明白了,想过这种小富即安的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跟老友喝喝酒,吹吹牛皮,自在!”
老刘在一家国企干了快三十年,现在是一个科长,说白了,平时也没啥事,上班就是看喝茶、聊天、看报纸、炒股,有事也就是写写材料,到了这个年纪,能写的材料也都写熟了。
“三儿,你知道吗,我以前是我们城里最好的中学里的第二名。那时候我呀,做梦都想考第一。我认真我努力,可总有那么一个人考在我前面,你说气人不气人。”说着,拿起手边的酒杯又喝了一口。
“不过,还有更气人的,那就是那个第一名是我打小最好的朋友,就住在我隔壁,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我到底是该替他高兴,还是该替我自己生气。网上说的那些,其实真的不是骗人的,你知道吗,第一名和第二名真的能差几百倍。”
我们坐在这个城市的小餐馆里,天格外的黑,外面下着雨,雨水顺着窗滑下来,他看着窗外,似乎是在回忆,也或者有不甘。
“他叫刘阳,那一届只有他一个人考到了北京,而我这个第二名上了一所省内的学校。他去北京那天,我没有送他,不知道是我自己的自尊心作祟,还是我觉得我们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或许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或许这样的分别是最好的方式。”
“事实也是这样,四年过得很快,我被分配到了现在的单位,一家国企,真是不错了,铁饭碗,一直呆到现在。后来他也回来过,只是听说他很努力,又读了研究生,毕业后在一家企业里做,是那家企业成立以来最年轻的部门经理。这我并不奇怪,他就是那么聪明,在同一个平台里,他不允许自己比任何人差。这是一种习惯,也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那时候,我就是一个小职员,也就是做一些复印,打印,报销的事儿,都是琐碎的事情。当时的我也是心比天高,可是就这么被这些小事情,磨得越来越没有了心气。”
“不过,我也琢磨出了个升职的好办法,那就是熬。当时一批进去的,年龄都差不多,大家心气儿都高,我懒呀就没走,其他人走了,我就升了职。后来,领导也熬不住了, 也走了,我就坐了领导的位子。就这么到了现在,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日子过得也不错。”
我一想,可不是,在公司里,有些领导并不是说能力有多强,但是对公司特别了解,无论是公司的历史,还是人员的变动,还是各个部门之间的关系。那都是经验,你可能会不服这些领导,但是你能熬得过他们吗,积累的时间就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话说回去,其实后来我和他吃过一次饭,你可能很难想象。那是金融危机的时候,他刚跳到一家创业公司做副总经理,结果公司倒闭被裁了,回来散散心。当时他还是一个人,我儿子都快上小学了。反正就是一顿喝,我能看得出来他很羡慕我,但是他不后悔,而且还会继续去追求他在做的事。有句话,他说得,我印象很深,'拿留不住的去换留得住的就会越来越踏实,如果总是去拿留不住的去换留不住的,或早或晚,都会一无所有,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我想他一定是经历后明白了点什么,我用时间换到的就是安稳的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也是我要的,我感到很幸福。”
“他可能会比较痛苦吧,一直在思考这个世界,我不需要思考,我只要好好呵护我自己的世界,认孙子也好,没尊严也好,我只要维护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就成功了。可他不是,他要去争,从别人手里抢。”
“我当时不明白他换来的留得住的是什么,现在我想通了,可能是无论如何都能重新开始的能力、自信和勇气。”
“三儿,你说人这是认命好呢,还是折腾好呢,反正我……我是挺知足的。”
我看着老刘趴在了桌子上,给他盖了件衣服,给他儿子打电话来接他,以前都是老婆来接,现在儿子拿了驾照,替了他妈。
我看着窗外,等他儿子来,心想以后会不会就是他孙子来了,他会希望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