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盼遂先生的一处精妙考证

读聂老所辑校《刘盼遂文集》,时常为刘先生某个精妙考证而击节。如《春秋名字解诂补证》首条“郑公子吕字子封”之训释,诚精准之解,令人敬服之至。

清代学者王引之在《春秋名字解诂》一文中,论及郑国公子吕之名和他的字子封的关系时,说:“吕之言甫也。《商颂传》:'封,大也。’”而俞樾《补义》则说:“公子吕盖取古国名为名,故字子封。《楚语》注:'封,国也。”

王、俞两位大家的训解,一个取义,一个取史,但总不能让人彻底信服,毕竟主观的设想多了些。十多年前我在课堂上讲《郑伯克段于鄢》时,也时常怀疑王、俞的说解,但当时还没拜读刘盼遂先生著作。

刘先生考证吕与子封的关系,引《说文》:“吕,脊骨也。象形。”“膂篆文从肉从旅”,又引《国语周语》“氏曰有吕”,注曰:“吕之言膂也。”刘先生指出:“《说文》牛字下云:'象角头三封尾之形也。’封者,肩甲。今日犹谓肩甲为封,音如邦。”

刘先生之说令我豁然开朗,敬服他见识之广,文字、音韵学之深厚。刘先生是用声训,封之为肩甲,音如邦,今也所谓臂膀之膀,皆一声之转也。吕则脊柱也,吕、膂义同。由《说文》可知吕、封皆体之骨也,并连一体。故公子吕字子封,实所谓名、字近义也。刘先生此说较王、俞之说更近实际。设想若不是对《说文》熟透,若不是古音谙习,如何仅用百余字便将吕、封二字之关联说得如此清晰?又此条又足可见刘先生并非一般死读书之人,而是极有生活的人,故能以日常生活之语词溯于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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