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征文】回不去的光阴

【我的童年征文】回不去的光阴

作者:苏琳

昨夜,我又梦见了我奶奶。

我梦见她戴着老花镜,坐在煤油灯下飞针走线。灯光把她的身影映在靠床的墙上。我痴痴地望着那一动一动的影子出神,奶奶缝衣的影子一会象半座山,一会象片云,突然窜出来一只狗,嘴巴都张开了,可是两只耳朵不见了,我使劲想它接下来会成为一样什么东西,狗儿很快就变走了……

半夜我醒来,奶奶还在缝制衣裳。我睁起似睡未睡的眼睛凝视灯光,在泪水的折射下灯光变成了一条不停闪动的彩色光线,这光线变幻出许多的棱角,形成了变幻莫测的光晕,投射在奶奶专注的脸上,她瘪着的嘴角边盛开出两朵牵牛花,隐隐洋溢笑意。

桌上的收音机播放着《军港之夜》,奶奶扬起针毘刮刮花白的头发,按按右手无名指上的顶针,长长地细线就麻利地穿过了红袄子的衫袖,她针针线线密密地排布针脚,一边跟着收音机轻轻张合着嘴唇。屋里荡漾着苏小明沉静舒缓的中低音,旋律长了翅膀,载着我在夜色里飞翔,《泉水叮咚响》、《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些熟悉的歌儿,总是和灯下忙碌的剪影、墙上的童话、眼中的奇妙世界,奶奶的甜蜜亲吻紧紧相连,在长大以后成为我最温馨的回忆。

自记事起,静夜里的电台是奶奶最贴心的陪伴,奶奶惯出我和她同样的“毛病”,必须让音乐和播音成为每晚的“催眠曲”。奶奶的黑匣子实在奇妙,里面什么样的声音都有。铿锵的政治宣言,激情的新闻播报,缠绵的戏曲唱段,深情的诗歌朗诵,呀呀学语的我浸润在各种韵味里,奶奶给了我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

父母整天忙于工作,四岁之前,我就跟我奶奶两人住在广济县武穴镇塘下街东菜园102号,我家紧挨着镇政府,出门不远便是武穴最繁华的商业街——正街上,百货大楼里人来人往,再不远处便是江堤坝外,武穴港。奶奶要我天天把我家地址当成儿歌念,因为“晓得住址,人贩子驮不走,你疯到哪儿都会找得到家……”

东菜园102号是一幢住着八家人的三层楼的大房子,外墙是砖瓦,内部结构却全是木质的。我和奶奶住在二楼,每天踩着吱吱作响的木楼梯上下。楼下北面是个大厨房,有八个固定的煤炉灶,每个炉灶的上方都挂着木碗柜。每到晚饭时间,厨房里热闹无比,四溢的香气从家家的炉灶前飘出。我最喜欢吃奶奶做的红烧肉,可是那个年代,买米要粮票,剁肉得凭肉票,一年到头是难得吃上一回红烧肉的。有一回我好不容易盼到奶奶做了一盘红烧肉,浓浓的酱汁,明晃晃的肉香,惹得我围着桌子跳。奶奶说,今天家里有客,要客人到齐了一起开饭。等奶奶转身忙开,急切的我把红烧肉连盘子端到隔壁小明家,两个人用手你一块我一块,连盘底的油都舔了个精光!

大房子里的邻居们相处得就象一家人,谁家有好吃的菜,都会各家分送一些。我爱串门,更爱坐别人家的餐桌,去得最多的就是红娘家。趁奶奶不在家,我总是大模大样地成为邻居的座上宾。当然,作客的代价就是要表演节目,红娘说,斗地主,打倒四人帮!我马上跪在地上,勾着头,反剪双手,一幅苦大仇深的表情。惹得围观的邻居们哈哈大笑,他们让我模仿谁,我就表演给他们看。从此后我有了个“林光头”的绰号,幸亏我在五岁时就搬走了,不然这个难听的绰号会从塘下街一直叫在现在。

小时候,我有好多奶奶做的精致玩具。当别的小朋友玩抓子儿游戏,用七颗小石头在掌心扔上接住,抓来抓去时,奶奶给我缝了七只小布袋子,里面装上小米,这样的子儿摸着细软,大小适中,这些“高大上”的玩具为我身后赢来了一群玩伴。奶奶会剪过年时的喜庆窗花,编端午节的蛋袋儿,会扎元宵节的花灯,有一年灯节,奶奶为我和弟弟每人制了一盏可以拖着走的花灯,奶奶给我做的花灯是一只小白兔,先用竹篾弯成白兔的骨架,细铁丝固定每个关节,再用白纸糊面,外表用那洁白的棉花粘在白纸上便成了白兔细绒绒的毛,点上红眼睛,活灵活现的白兔可爱极了。兔灯的底下用木制的四个轮子代替四条腿,白兔嘴巴里吐出一条绳子,肚子中间留个烛台,放上蜡烛。晚上我牵着浑身透着粉红荧光的白兔花灯在院子里遛达,眼馋的小伙伴们围着我直打转,这个摸摸,那个推推,连平时特别小气的云妹妹还央求说,送十张糖果纸我,换她牵牵小白兔花灯,在伙伴们中间我简直象个傲骄的公主。

塘下街的四年,奶奶给了我最无忧无虑的童年。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日月晨昏,不知生活的压力,学习的烦恼,人生的苦闷的懵懂的时光。

有一首歌,我听了许多遍也不厌:“我郎出外当红军,数月未回城呀,奴家挂在心。莫不是(呀)负了责呀不能回城。高高叹一声呀,可恨白色军,倘若郎回转,杀尽豪劣绅,流氓地痞资产阶级我郎一扫平……”枕边的音响里,这首清唱的歌谣一如年少时听过的那样宛转、悠扬,这是奶奶留在这世上的唯一的声音。二十年来牵牛花开了又谢,我再也看不见奶奶的笑脸……

梦里醒来的我,早已泪流满面。

作者:苏琳    湖北武穴人  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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