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嘣”脆的黄皮萝卜
在我的家乡有一道叫“黄皮萝卜"的菜,吃起来“嘎嘣嘎嘣"地响,真是既好吃,又别有风味。
黄皮萝卜取材于白萝卜,它的制作并不复杂。挑选一些水旺没有空心的大白萝卜,不用洗,也不用去皮,直接切成二公分厚的片,再在片上纵着切几刀,不用完全切断,须在叶蒂处让它们连着,仿如一个人的巴掌。然后将它们挂在绳子上,或者挂在树枝、黄花杆子上凉晒。这一关很重要,不能晒得太干,也不能晒得过湿,只需晒七八成干便是。
萝卜晒好后,倒在地上,用脚去揉踩。这一道工序是必须的,而且很关键。黄皮萝卜味道正不正,脆度够不够,全在此一刻的把握。小时候,我就见大人们穿着洗净的布鞋,反复地踩,一笆篓晒好的萝卜条,总要踩上一小时久,直到它的根条变细变柔变黄了,再不在地上留下水渍才会罢休。
踩好之后,用井水再反复搓洗,直到上面的泥沙全部干净,洗它的井水变得很清澈了,就一把一把地拧干水分,用黄花搭子盛着,放到太阳底里去晒。晒干的黄皮萝卜条,已经变小了许多,大的不过铅笔杆,小的犹如筷子脑。
接下来就简单了。就像腌日常的酸菜,一层萝卜条,一层食盐,也可以加点干辣椒粉、蒜泥,或胡椒、八角、桂皮的粉末之类。再盖上坛子,在坛沿中灌上水密封半月二十天,待其色泽金黄,脆而富有弹性,再闻不到一般生萝卜的那股生青之气,就是可以吃的成品了。
黄皮萝卜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一个脆字。在嘴里嚼着,要有“嘎嘣嘎嘣"的声响,那才叫有味。如果是软绵绵、松垮垮的,没有一点脆性韧劲,那是没人去吃的。善吃黄皮萝卜的人,一般要拌一些剁红辣椒酱,或者是干红辣椒粉。这样,便将它的甜、辣、香三味融入舌尖,无论是下酒还是下饭,那都是极佳的一道爽口菜。特别是节日里,油腻的东西吃多了,吃不下饭的时候,如果端一碗这样的黄皮萝卜放桌上,那绝对是最抢手的一道莱。
如果有新鲜小鱼小虾,用油焖了之后再加切碎的黄皮萝卜来炒,那才叫一个绝配。当然,必须多放新鲜的蒜头蒜叶,还要淋一点用水稀释的豆莳,佐一点红辣椒,就是色香味俱佳之肴了。
黄皮萝卜还有一大妙用。喝粥特别是吃米豆腐,一碟切碎如黄豆的油炒黄皮萝卜,那是必不可少之物。其风味真是难以言说,没有亲口一尝的人,永远无法体验其独特的美妙。
少年时代的我,几乎是黄皮萝卜之类的家乡菜养大。那时候,大鱼大肉是决然没有吃的,就是蔬菜的种类,似乎都是少得可怜,每家的餐桌上,最常见的便是“咸酸"。所谓“咸酸",全出自家里的酸菜坛子,什么酸辣椒、茄子渣、酸萝卜、豆莳、刀豆、苕头、榨菜等等,一应俱全,黄皮萝卜自然也是在其之内的。
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我在离家十五里的县立五中读高中,虽然是在食堂吃钵子饭,但菜还是吃的“私菜"。每周回一趟家,主要就是带菜。新鲜的菜,自然不宜,便只能带咸酸之类。这些东西用油炒了,一般不加大蒜之类佐料,它们不宜菜的保存,待冷却后便装入一个六七寸高的广口玻璃瓶,用筷子插紧,可消化一大碗的菜。整整四个学期,天天吃这些,将人都吃成了一个咸酸坛子。但是奇怪的是,往后的好多年,对其中的黄皮萝卜和酸辣椒,我仍是痴情不改,长吃不厌。
到了九十年代中期以后,我离家外出,吃旳是政府单位或公司的食堂,从此便与黄皮萝卜渐行渐远,一年都难得吃上一二回。
萝卜本就是绿色健康食品,再加上黄皮萝卜的美味,所以我相信,只要得以时宜,小家碧玉也总有被人识得而大行其道、进入千家万户餐桌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