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篇署名文章,都是在个人额头的刺字|嚼白句
前天偶然在朋友圈读到一篇文章,《揭蛊瑞幸咖啡》。
因为有朋友在瑞幸咖啡服务,我对所有朋友的公司或朋友所在的公司新闻都会比较关注。我老眼昏花,第一眼看成了“揭盅”,我还下意识从曾经的职业编辑角度,觉得这个“揭盅”这个词用得形象,虽然现在外卖咖啡用的是纸杯。但打开一读,完全不是味,再仔细一看,原来不是“揭盅”,而是“揭蛊”!
我即在转发此文的朋友下面留言说,“揭蛊,我还以为揭盅呢。这作者对瑞幸该有多大的仇,文章写得这么恶毒啊”,朋友回了句:“最近瑞幸一直被黑。”
(这款广告,是我大学同学的女儿原来所在的团队设计的)
我不知道写文章的作者的心态动机背景,也不想知道。但我想,作为一个如今靠文字谋生甚至立言立身的人,我对自己写的文字,有着极其认真严肃的态度,近乎一种信仰——对于署有自己名字的文章,一定是言为心声,发自内心,哪怕是写商业软文,也会以这个标准要求自己,如果自己不想表达,多少钱堆在眼前也如若无物。因为雁过留声,自己写过的文字,就像一个人额头上的刺字,是刺“王”名震天下,还是刺“囚”困住自己,全在于自己的信念。我自己常常自我要求,希望自己的女儿,长大成人后,读到当年自己父亲的文字,会由衷说,我家老头不错,而不是充满羞耻感,不敢卒读。我一直跟自己说,这样的文字,才是真正的文责自负,对自己负责,对历史负责。
作为曾经的职业编辑,我过去常对自己的同事和旧部说,写文章,无论是商业报道,还是人物特稿,或者言说评论,都有非常严肃的专业要求,而且,专业要求是确保自己安全乃至平台安全的基石——经过我的手的每一篇文章,都要在基本的事实链条和法律上立得住。
我评价一篇文章的好坏,标准就是桐城派“义理考据辞章”的当代表达,好文章的义理,就是价值观,三观正,合符现代文明和法治精神以及公序良俗;考据就是材料证据,好文章当然要事实链条完整,细节丰富;辞章当然是文本表达。正向合乎这三条的,缺一不可的,都是好文章。
回到《揭蛊》一文,这篇文章,首先义理有亏。
“蛊”是什么意思?在中文中,“蛊”这个字,无论是古代还是当下用法,都是极端负面的一个字,既有毒虫毒气之意,也有迷惑诱惑乃至巫术之意。一个成立一年不到的创业公司,要有多大的恶,才能被用这个充满歹毒意味的“蛊”字来形容?
是它的产品质量出了大问题,还是它像一些创业公司那样非法挪用客户保证金诸如此类?
都不是。我没有看到任何这个公司的“恶”的报道啊,即使《揭蛊》一文,除了涉及公司高级职员曾经的负面历史外,公司及产品层面也没见到真正的“恶”啊。
至于说商业战略及营销方式上的做法,“烧钱补贴、疯狂开店、碰瓷星巴克,此前不久刚被曝光净亏损超过八个亿”等等,只要合乎法律规定,烧钱快速换市场,更不存在什么罪过——瑞幸烧的,是它的投资者的投资,是否值得烧,投资者自有判断,又没烧你毛钱。你当然可以质疑一家公司的战略和营销,但是,如果是正常的商业报道,能用“蛊”“私生子”这样充满情绪化的完全负面的字眼来形容么?
如果说这篇《揭蛊》的增量信息,来自文章所言的,瑞幸这些“疯狂速度”的背后,是其有过负面历史的操盘手。确实,相关人员有过负面的历史,但法律已经做出来裁决,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他的过往负面历史,跟如今他参与创业的瑞幸咖啡的快速成长有关系么?
通过个人的负面历史勾连当事人现在的职业攻击一个人,这种下三滥的传统社会做法我们从没少见。而不通过挖掘一家公司产品的质量等与消费者利益投资者权益相关的证据,却通过揭露一个公司高管的历史负面来攻击一家公司,这倒更像是新时代粗鄙的创新。
这就是在考据上在事实链条和逻辑链条都有大亏。
至于瑞幸的咖啡口味,就像个人的其他饮食,各有各的偏好而已。竟然这能也成为批判的一种口实。难道不知道,口味也可以培养的么?就像我,过去根本不喝咖啡,前些年因为和一位朋友经常探讨些问题,她喜欢到咖啡店,也就慢慢地培养起我喝咖啡的习惯来了,尽管我依然分辨不出咖啡的好坏。无所谓啊,安全,喜欢就行。
一家创业公司,快速成长中难免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瑞幸咖啡这样的公司,没有什么不可以批评的,我也常常把朋友圈看到关于对瑞幸的批评性意见转给朋友,以提醒他们。对于像瑞幸这样的创业公司能走多远,最终还是要看市场和公司的努力。
就在我读到《揭蛊》一文的前一天下午,我就在东三环民生大厦楼下的瑞幸咖啡,与前同事一起喝咖啡聊天,还偶遇了一位前同行。前同事和前同行走后,我自己又要了杯咖啡,坐着读书消磨时光,等待晚上的大酒。其时屋里满员,我最后是跟陌生的姑娘拼了一桌。
关于老朱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