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首届全国教师文学作品大奖赛刘森林作品
迟到的道歉
刘森林(湖北)
刘东阳老师既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本家叔叔,他的老伴既是我的婶婶也是我的老师,且是启蒙老师。
我家与叔叔婶婶家祖祖辈辈同住“沙岭上刘家”,岭中因隔着抗旱河(上世纪70年代经疏浚扩宽后改称中心河)而分为东西两小岭,叔婶家住河东,我们家住河西。
这条河虽没有什么名气,仍可以说是当地人们的母亲河!我们都是喝着这河水长大的。抗旱河上溯长江,下通洪湖。可引水抗旱,能启泵排涝,是老家几万亩农田旱涝保收的大功臣!小时候常见纤夫蓬影,撒网扳缯,鹭鸶渔翁。那些撑船的、架桨的、夹舵的劳动场景在我脑海中的印象就象铭铁画一样清淅深刻。河上木桥也是夏天人们乘凉的好去处。大集体时生产队上交国家公粮,下到湖里绞丝草,多条木船首尾相连,在前面机船的牵引下,上航下行,如一条乌龙漫游,其壮观场面也算是当时的一道风景!
河两边都是农田,夏季的早晨,稻田青翠碧绿,一片片劲叶昂首挺胸,撑起百千万亿张巴扇大小的蜘蛛网,水晶颗粒般的露珠尤如玲珑的小精灵在网上、在叶尖开心的滑翔,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五彩缤纷;秋天的午后,从炸口吐出的朵朵棉花有如银河的繁星泛着闪烁之光。河堤脚下植有杨树(实为柳树,我们当地不知为什么杨柳颠倒)虽不象垂柳那样婀娜多姿,但也劲拔向上、光影婆娑。一路树荫,晴天可遮阳,小雨可作伞。(那时的田野闻不到农药味,口渴时河里的水可以捧起直喝……)
啊!忘不了老家美丽的田园风景,当然也忘不了童年时那调皮捣蛋的“前科”。
1976年高中毕业走出学校进入社会,后因工作和生活的原因,每当我与叔婶偶尔相聚时,除互致问候外也聊过许多话题,但有一个话题自己总感到不好意思也缺乏勇气开口,相信婶婶朱老师并没有忘记而是顾及我的面子也从来只字不提,所以这件事在我心中躲藏了50多年。
那是上世纪60年代末,当时我有十来岁读三年级的时候,家离大队(现在大队叫村,小队叫组)小学约一公里,出门向南沿抗旱河西岸堤可以一直走到学校。堤面宽约2米左右,两边长满“千斤蔸”、“地凡根”、“狗尾巴”等野草,清晨带着露水可作耕牛的早餐;太阳当顶时可为劳作的人们休息时提供坐垫。河堤面中间因人来人往才现出一条两尺来宽的泥巴路,象一条长长的、扭扭捏捏的蚯蚓。在大约一半路程的地方,有当时生产队准备筑窑烧砖但又未建成而留下的窑脚,窑脚与河堤路连体,这就成了我们上学或放学时追逐嘻戏“打仗”开心的运动场。每天早晨上学时一般是与左邻右舍的同学结伴而行,放学时都是在学校操场上以小队按前低后高顺序列队,在值班老师讲评交待相关事宜后一起离校回家,这样一路上大带小,互相有个照应。有时也有晚自习和学校活动。
记得是下学期的一个晚上因为有自习回家时夜幕已经降临,我们几个同学走在月色朦胧的路上,朱老师在我们的后边约100多米。不记得是哪位出了个馊主意,而且几个人一嘀咕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于是我们几个立即猫步埋伏到窑脚与堤坝交角处的树影下荫蔽起来。当朱老师刚从我们眼前走过十多米时,我们几个捣蛋鬼学着鬼“啊”的一声尖叫,不类不论的怪叫声波划破夜空,也确实让朱老师一惊,只见她立刻转身:“谁?”,见朱老师非但没有吓得撒腿就跑,而是镇定自若的转身,我们几个倒象听到猎人枪声的野兔子,急忙散开各自奔跑落荒而逃。其实这时朱老师已听出了我们的声音,分析到是我们几个在搞恶作剧。见我们慌不择路在田埂上颠波,朱老师一边向“鬼窝”大树这边走过来,一边喊着我们的名字,并发出严厉的命令:“回来!”,“回来!”我们几个只得乖乖的怏怏不乐的向朱老师靠拢,心想等着处罚吧!
“谁出的主意?”朱老师严肃的问道,我们几个低头落眼呆若木鸡,在追问两声后见我们都攻守同盟哑口无言,朱老师正重的说:“回家!不许有下次!”。见朱老师如此严肃又如此宽容,谁岂敢有下次。心中直悔,不该“憨劣”!都按着饥饿的肚子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护着朱老师往回走,谁也不敢发声。心里想象着明天等着学校的点名批评罚站写检讨……等着父母亲揪耳朵刮耳光揣钉弓吧……在我们如惊弓之鸟的等待中,第一天过去了,平安无事!第二天又过去了,平安无事!一连三天平安无事,惶恐不安的心才算慢慢放下。那时心里猜想着学校事多,真希望朱老师快点忘记了!一个学期又一个学期过去了,小学过去了初中过去了高中过去了,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在那个懵懂无知的年龄段里,之所以如此胆大包天的“报复”朱老师,是因为她平常很亲和,课堂上却很严厉,且经常向我们的父母反映我们的学习情况,把老师的关爱当成了“小报告”。当地人是杨柳颠倒,我们是善恶不分,真是无知又荒唐!
婶婶从年龄上大我们十来岁,在那个年代饱读诗书的女性真是凤毛麟角。除了自己天资聪颖外,与其父母尊重知识重视培养也是分不开的。朱老师的祖上就是曾在台湾当过知县,因为官清正造福一方,深受当地百姓爱戴并享受生前立“生祠”殊荣的翰林院士朱才哲。是真正的名门之后大家闺秀,那时候朱老师是知识青年,我们是小毛孩,不是一般人所讲的“大人不记小人过”,而是真正的涵养真正的包容!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已过去几十年,当年风华正茂的叔叔婶婶两位老师已过古稀之年。如今真希望朱老师还能记起那个夜晚那个“惊心动魄”的场境——不要老了!——其实您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但我一直没有忘记,每次想起深感愧疚。虽未当面道歉但心中已数次默念:“对不起!”于今看到两位老师加入到我们的同学微信群,仍不忘初心,不忘为师之责,不仅教我们知识还教我们做人道理,活力不逊当年!故想到用这种方式向婶婶老师道歉,尽管您早已忘记了,原谅了,但我仍要说一声:对不起!!!以了却自已半个多世纪的心愿!
【作者简介】刘森林,湖北省监利市人。退伍军人,共产党员,曾任村小学教师。喜欢读书,在网络文学上发表过诗歌、散文,退休后在深圳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