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帖精赏系列 | 薛元明:别样的“魏晋风度”——《王丹虎墓志》赏析
《王丹虎墓志》(拓片)
王荟(生卒年不详),字敬文,东晋琅琊人。王导(276-339)第六子,王珣之叔,与王羲之(321-379)是堂兄弟,史载王旷乃羲之父,王羲之为王导之侄。王荟历官吴国内史,后转督浙江东五郡左将军,会稽内史,进号镇军将军,加散骑常侍。王荟当政之时,连年饥荒,饿殍遍野,其以私米作稠粥,济活甚众。一生恬淡虚静、不竞荣利。书法承家学,尤善行书,运笔挺秀、淡雅疏逸,与其人品相近。南梁庾肩吾《书品》评其书云:“动成楷则,殆逼前良,见希后彦。”辽宁博物馆藏有摹本《疖肿帖》,见《大观帖》《真赏斋》《停云馆》等丛帖。对照《疖肿帖》来看,风格近“二王”一路,观此《王丹虎墓志》,则判若两人,天壤之别,很难想象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据现有考古发现,墓志起源于秦汉时期,陕西临潼秦始皇陵区出土有建陵刑徒工匠砖瓦葬铭,首开先河。东汉时期,出现了墓砖、墓门题记、刑徒砖、画像石题记等存于墓中之文字铭刻,具有墓志性质。一直到东汉末年,由于墓碑盛行,在墓中埋设墓志的做法并不普遍。魏晋时期,由于经济凋敝,官方严禁墓前立碑,从而使得埋入墓中的小型墓碑数量增加。东晋时,南方墓葬中已经常使用墓志。一般志石平面呈正方形,志盖多呈顶形,只有少量长方形和异形。方形如江苏南京出土的咸康七年(341)《王兴之墓志》,有些是长方形砖志,如本文所列《王丹虎墓志》。所录有固定格式,叙述死者的姓名、籍贯和家世谱系,记录死者的卒年、葬日,有的内容则极为简略,甚至只记载死者姓名及卒年。
据史料记载,《王丹虎墓志》东晋升平三年(359)刻,1965年在南京北郊象山出土。为印有粗绳文之长方形青灰砖志。文字共5列,每列10至14字不等,共65字,释文为:
晋故散骑常侍特进卫将军尚书左仆射都亭肃侯琅耶临沂王彬之长女,字丹虎,年五十八,升平三年七月廿八日卒。其年九月卅日葬于石,在彬之墓右。刻砖为识。
形式上与《始平公造像》类似,朱文阳刻,且带有界格。虽然在字形中夹杂了篆、隶、楷等多种元素,形体较驳杂,但最终获得统一,正如秦汉印中“田”字界格的作用,针对文字进行“强制性统一”,产生了特殊的美。全碑结构工稳、方圆兼融,存篆隶遗意,短捺画较多且捺角方,转折处多圆转,如“军”“都”等字,有点类似《灵庙碑》,某些结体近《宝子碑》,如“彬”“之”等字。因为界格关系,字形大小对比不是太悬殊。在处理疏密关系上,只是利用字形大小在方格中构成自然对比,局部处理如“年”字横画,左侧填满而右侧留空,起到了调节作用。
朱文阳刻和白文阴刻相比而言,和篆刻有类似之处,按照笔者肤浅的经验来看,白文难度大而朱文相对较易,白文是去掉字迹部分,朱文则是留下字迹,相对来说,朱文在更大程度上可以保留作者字迹。汉印从来很难知道作者,如今这些看起来精美超妙的印章创作有无文人的参与?魏晋时代的墓志,一般都是文人书毕而工匠进行“再加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原貌,二者的合作创造了时下所能见到的各种魏碑作品的风貌,此《王丹虎墓志》也不例外。尽管有记载说明乃王荟所作,但在碑文中并未直接署名,会不会也是合作的结果?魏碑有不署名的习惯,即便有署名的作者,书史中的介绍也是寥寥数语。由此可见,真正的艺术之源在民间。
《王丹虎墓志》与《王兴之夫妇墓志》相较,更为苍劲,也不同于《宝子碑》和《瘗鹤铭》,别有一种风范,是南碑中的代表作。南碑虽然在数量上比起北碑来说要少得多,但有异曲同工之妙,康有为早在《广艺舟双楫》中就对阮元观点加以批评:“《龙藏寺》之虚和婉丽,何尝与南碑有异?南碑所传绝少,然《始兴王碑》戈戟森然,出锋布势,为率更所出,何尝与《张猛龙》《杨大眼》笔法有异哉?故书可分派,南北不能分派。”此碑出土较晚,保存完好,对于研究东晋书法有很大的价值。
(原文刊载于《中国书法报》2021年1月12日第302期3版)
来源:中国书法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