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小小说：城里的家

【张亚凌，《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高考试卷，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开》《时光深处的柔软》《岁月，芬芳了记忆》《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为你摇响一串风铃》《努力，只为不辜负自己》《味道》等，散文集曾获“叶圣陶教师文学奖”“杜鹏程文学奖”。】

唉，家，哪里能是当成自己的就是自己的？愿你当家的地方，都能给你家的温情。

城里的家

文／张亚凌

北方小城。铺好地面瓷砖，开发商才会给业主交钥匙，业主就开始装修房子了。男人就在城里的建筑工地上干活，专铺地面瓷砖。

铺地面瓷砖的匠人们在干活期间，懒得城里乡下两头跑，就住在干活的房子里。那时，洁具没安装，卫生间自然跟所有房间是一样的，不能接纳排泄物。可是那些匠人们呢，三更半夜，或情急之下，甚至正做活的当儿，谁都懒得跑到楼下上工地临时搭建的简易厕所，直接就在房子里那个叫卫生间的地方解决。

男人不。

男人觉得在自己住的房子里拉屎撒尿恶心，男人宁愿跑下去上厕所。男人觉得，自己干活的房子就像自己的家，就是自己在城里的家，人怎么可以在自己没收拾好的家里随便拉屎撒尿呢？

铺瓷砖时，男人觉得是给自己的房子铺瓷砖，仔仔细细，丝毫不敢马虎。男人知道，凡事过得了别人的眼，更要过得了自己的心。活没做好，男人自己心里就不踏实。

男人在每一个工地上都是相同的感觉，每个家在自己离开前都收拾得很干净很干净，好像是出一次远门。男人觉得自己真幸福：好像城市里到处都有他的家。

男人甚至都悄悄地认识了一些住户：那个很美丽的女人，听说是小学音乐教师；还有那个总爱喝酒的男人，是税务局的什么领导；那个爱跳舞的老太太是退休职工，日子很悠闲还请了个保姆……

这些信息还是男人没事时转悠到以前施工过的小区，侧击旁敲套出来的一点信息。城里人，嘴严，不是很轻易就能了解到的。

男人曾很自豪地给儿子说，爸在城里有好多家呢，都是高楼大厦。男人说起城里的家，有鼻子有眼的：这个家三室一厅，那个家两室两厅，那个家都150平米呢。男人说，爸在城里心不慌，爸爸的家多得去了。

爸，咱去你城里的家看看。男人带着儿子逛街时，儿子突然生了一个念头并说了出来。

好呀，让爸爸想想去哪个家。男人很轻松地答应着。男人脑子里快速运转，——哪个家会允许他跟儿子踏进去？最后想到了那个很美丽的小学教师。女的，又是教师，一定很好说话的。

男人领着儿子就走向惠宁府小区。

“咚咚咚”男人敲着“家门”，男人觉得自己敲门的手有些抖动。

谁呀？里面传来声音。

给你家以前铺瓷砖的。男人觉得自己只能这样回答了。

铺瓷砖的？铺的瓷砖没问题。里面静了一会儿，又说，瓷砖有问题我会联系包活的。里面的声音是有些紧张还是有些不耐烦？反正听起来怪怪的。

男人突然弯下了腰。爸爸肚子有些疼。男人给儿子说。

那咋办？赶紧看病去。

好，好。男人答应着拉着儿子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