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评】重庆万州 | 吕雪萱:宋词赏析(二首)

清平乐.春宵睡重

辛弃疾

春宵睡重,梦里还相送。枕畔起寻双玉凤,半日才知是梦。
一从卖翠人还,又无音信经年。却把泪来作水,流也流到伊边。
相思处,情难断,更哪堪经年累月的分离?今天本文要介绍的作品,即是表现情到深处却莫可奈何的情绪。曾经恩爱两不疑的恋人,历经现实的多舛,异地两分的悲哀,不因时间与空间而冲散,反而积累更多的情凄意切。词人辛弃疾以豪放词著称,是一位著名的爱国文人。表面上,本阕词一反作者留给读者的“大声镗鞳”之作,反倒写出“苦闷凄愁”的爱情之词,或许正因为这样的反差,更能给词作诠释空间,凸显了另一种词境的可能。
辛弃疾一生多有感时抚事之作,然此诗表面却有着妩媚情深的氛围。上阕词“春宵睡重,梦里还相送。枕畔起寻双玉凤,半日才知是梦。”一开始以“梦境”开场,在梦中回到分离的场景。凄清的情绪格外浓厚,闺中少妇经年累月不见丈夫,日有所思而有所梦,梦回分别当日,想要寻找定情信物(玉钗),并分一半给丈夫,但在梦里遍寻不着而惊醒,才知道原来只是梦一场。梦境的真实对应现实的难以承受,生死未卜的丈夫远在千里之外,对于妻子的想念丝毫未察。
下阕词“一从卖翠人还,又无音信经年。却把泪来作水,流也流到伊边。”醒来之后不可再寐,心中萦绕着伊人的身影。莫可奈何的是经年累月不可见的哀戚,长久别离不可晤面,更不知道另一半是否安在?茫然无所知的感慨令人悲叹。闺中少妇在不可抗拒的现实下,如何排遣思念?只能不断流泪,或许眼泪够多就能汇成河,眼泪流呀流,总有一天流到他的身边。这种不确定却仍然执意守候,甚至异想天开的希冀,成为少妇面对别离唯一的支撑。
说起来,这种如此绵密的情爱如何能够贴合辛弃疾的铿锵胸怀呢?或者正如词中以泪为凭的概念,只要坚持下去,或许终能如偿所愿。词人的爱国胸怀正如眼泪,是绵延不可断的,眼前不可见,却不代表永远不可期。这样的旖旎之作或许告诉着每一个人:虽然世间万事多事与愿违,但坚持却是唯一不二法门。心中有念,就能继续期待。

《江城子.密州出猎》

苏轼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宋词传统以婉约为宗,多书写绮丽香泽之貌,然而今日要介绍的作品,却能一洗前风,改以豪放旷达的笔调为主,同时带着些微忧伤。作者苏轼能在北宋一片偎红倚翠、浅斟低唱之风中独开一面,也影响着南宋豪放作品的诞生。本阕词以豪迈著称,为作者壮年时屡不顺于仕途的自我誓言。外任或贬谪的东坡因受宰相王安石排斥,而于词中以“老狂”自称,“满肚子的不合时宜”虽难堪,却不曾令他退却,满腔的洒脱于词中一览无遗。
上阕“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以铺陈的叙事手法呈现作者一展身手的矫健与豪迈。年仅三十八岁的东坡以“老夫”自居,正好对应其落魄宦旅的无奈心声,然而“狂”字点出自我性格与抱负,落魄老夫却有发了狂的心境,以自我调侃的笔调诠释内心郁结,忧伤与放达的矛盾于首句即朗现无遗。接着用典强调自己并非文弱书生,能够左牵猎犬、右拉老鹰,着“锦帽貂裘”打猎装束,能够一骑千里;更进一步以“孙权”自比,能够英勇射虎,表达自我“出猎”神态的狂傲之貌。下阕则由场面铺陈转入书写自我胸怀,抒发打猎而后的凌云壮志,不可一日的强大气场。
下阕“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则以强烈抒情的手法,表达自我旷放的情操与酣畅淋漓的气势。下片藉由“酒酣”荡开一阵更远大的胸怀,强调自己虽然年事已高,双鬓虽斑白,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仍然希望朝廷能够效仿汉文帝派冯唐持符节去云中赦免魏尚一样,对自己委以重任,让自己的豪情能够得以发挥,赴边疆抗敌。如果真的能够有这么一天,他愿意将弓拉的如满月般(形容尽自己毕生能力),一箭射去,向西北的天狼星狠狠抗敌。这里的天狼星指的是西夏与寮国,长年侵犯北宋边疆,东坡以“弓满如月”为喻,表现自我的胸怀与情操。
人生的无奈与理想往往如天平两端,左右依违拉扯,正如东坡这阙词中所饱含的心绪,既壮情却也悲伤,但悲伤不足以抵销自我的期待,于是生命就在这左右摇摆中逐渐流逝,亦或逐渐实现。

作者简介:吕雪萱,重庆市万州区人,喜欢诗歌及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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