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13)


章为民的每天打油

(2017年10月17日)

秋雨潇潇随秋风,

听风听雨马山东。

一夜蛩声风雨里,

浊浪连连拍远空。

(早上打油,一起加油。一早醒来,有脆脆的促织声,风声、雨声并不稍停。风雨里,苦了这条秋虫。就想,声声的,它在叫什么?没有答案,只有浊泿翻天响。晨记于马山宜民山庄。)


《赶礼》

章鉴熠

夜里八点到达目的地,肖老师的家在一所学校背面的山坡上。

天格外黑,沿着土坡上去,我走两步抬头望望天空。没有灯光污染,星星显得很亮,躲闪着,没有藏身之处,暴露在夜空中,密密麻麻,却又孤孤独独。

彝族的规矩,来奔丧者要集着一群人,人越多越好,得够热闹,并且进屋前要放烟花爆竹(再早前是向天放空枪),意为欢送逝者。我们一行十个人,也照例点起烟花,随着“砰砰”声,火药窜上天空又炸开,亮一下,暗一下。这时的星星更胆怯,靠得更加紧密,亮一下,暗一下。

进到屋子里,一下闹哄哄的,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人,主人搬椅子给我们,在院子中间坐下。旁边嫩绿色的帐子,围着木架子,架子下放着塑料脸盆,里面是燃尽的香烛,帐子里面有一张黑色的查尔瓦,绣着彝族特有图案,下面盖得严实的,就是肖老师意外过世的父亲。

我端坐在长板凳上,在我身后,一个黑瘦的矮个子男人,手中展开巴掌大的白纸,开始对着白纸说彝语,我回过头盯着他张合的嘴巴,一句没懂,应该是在念名字,院子中的人渐渐安静下来,也盯着这个男人。他很快速地念完,院子里又开始闹哄哄。一个人递了一根烟给我,我点头接过,又给我递了一瓶啤酒,让我喝点意思意思。

校长招呼我们起身了,跟着队伍,走出了木门,打开手机灯照着土路,又爬了一个陡坡,进到另一个院子,坐下后就有人搬来几箱啤酒。至此,我对死亡还是懵懂。见几个年轻男人牵来一头山羊,黄白相间的皮毛,它的胡子被凉风撩拨,头上的角戳不破黑夜。我直了直腰,别过头,在周围人的嬉笑声中,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听到羊闷哼,再回头时,已断了气,被挂在木屋的屋檐下。几个精壮的男人围着这具尸体,开始扒羊皮,连拖带拽,尸体在灯光下还散着热气,随着拉扯,无奈的晃动着。

几杯酒下肚,身子愈发清冷。我搓着手臂询问校长,刚刚那念彝语的男人说了些什么?校长答:“念的是明天抬肖老师父亲去火葬的人的名单,和我们没有关系。”

跟着校长的话,我又冷得颤抖了两下。

煮熟的山羊四分五裂地散在铁盆里,羊头滚落在火塘旁,羊皮倚着凳脚,飘出膻腥味。我连用手抓着吃了三块羊肉,总算让身子暖和起来。

到散场,那些凝固在我嘴唇和手指上的油脂,洗不掉,嗅一嗅,脑中还残存着山羊最后的影像。

第二天一早,晨起的阳光就分外热烈,在集市上吃了碗热乎的手工米粉,我们学校一车人便动身从县城回到镇上。本以为就直接回学校了,沙老师说,邻居家儿子结婚,婚礼得到场,问我们支教老师,要不要跟过去瞧瞧。一听有热闹可凑,我连忙点头,又乐呵着,弯腰钻进沙老师车里。

举办婚礼的小酒楼很近,拐个弯就到了。泥土路很窄,人倒是很多,分成两排站在路两边,都嬉皮着脸,探头等新娘子来。伴娘伴郎先在酒店张罗着,穿着彝族服装,姑娘们描上红唇,个个俏丽喜庆。

太阳毒辣,我占着树荫,生怕被挤了出去。等心急了,就跟同伴说,昨天酒喝多了,今天决不喝,看完新娘便离开。

三辆轿车颠簸着向人群中间挤过来,我还是被挤出了树荫,却顾不上热辣的皮肉,只因看到了头辆车副驾驶座上,盖着红盖头的新娘。

透过红纱盖头,看到新娘半垂眉目,红唇上扬,随车子静待在人群中。旁边的阿姐把我扯低些,用不太标准的汉语说道:“新娘在等她的兄弟背进去,我们彝族有这个规矩,要是老凉山规矩更多,这里现在已经不这么讲究了。”我吃力的听着阿姐的话,还没把话理解透,新娘的兄弟已经背起新娘往酒店里走了。还是没看着新娘呀!我拉着同伴的手说要进去看看,阿姐对我们抬了抬脖子,示意可以,我俩便挤过人群要进屋子。还没踏上小楼梯,站楼梯旁的伴郎就递来一杯啤酒,喝了才给进。“哎哟!没躲过啊,还是得喝酒!”我感叹着,还连着跟伴娘伴郎说了几声谢谢。

进到里面才发现人更多,还有两个年纪大的阿嫲,穿着彝族服装,抽着旱烟,硬朗得很。往人堆挤去,大人小孩都围着一个房间,新郎新娘就在里面,我踮起脚,仗着身高优势,总算是从人缝中瞥见了新娘新郎。这对新人身材高挑,新郎皮肤黝黑些,但鼻梁高挺,很帅气。新娘羞涩地低垂着头,眉目间透着清秀,听双方父母交代着什么。小花童捧着花束,在大人腿边蹦蹦跳跳。

两天时间,仓促迷糊,没太多时间整理回味,就把红白喜事,都历了一遍。

也许人生也像这篇文字结尾这般,没有时间总结,只是冷不丁的,结束。

2017年10月17日改定


《庄稼地》

章鉴熠

荒诞的年月

在地里野合

滋润长满故事的谷物

然后

被收割

捆扎在田埂上

梳羊角辫的娃子

嗑着香瓜子

看它们

2017.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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