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阴生景渐催,古人的夏至感喟
大道知行
“夏至阴生景渐催,百年已半亦堪哀。”夏至在我国的二十四节气中排在第十位,却是出现最早的节气之一,早在《尚书·尧典》中就有记载。夏至一般出现在公历六月二十二日前后。古人早就观察到这一天太阳最高,白昼最长,夜晚最短,且从此阳盛极而衰,阴衰极而盛。因此,夏至是阴阳此长彼消的分水岭,具有标志性意义,很容易引发诗人们的感喟。历代写到夏至的诗词不在少数。
上文那句出自“明初诗文三大家”之一刘基的《夏日杂兴》(其六),刘基就是赫赫有名的明朝开国元勋刘伯温,然而他的前半生也曾受尽蹉跎,郁郁不得志,空有才华和抱负而不得施展,一度归隐家乡青田山中,发愤而著诗文。他写这首诗的时候,应该就是在出山辅佐朱元璋之前的隐居时光。年近半百,壮志未酬,功业未成,英雄空老,对时序的变迁极为敏感,又恰逢夏至,阴生而景变,更是触发了他内心紧绷的那根敏感神经,生发出对岁月、对人生的无限感慨。
在中国诗歌史上,像刘伯温一样因时序的变化而兴起对时间、对生命、对人生、对梦想的感喟可连成一条长河。而在这长河中,夏至是一个重要的坐标。
由于从这一天开始白昼越来越短,因而人们眼中的夏至首先是光阴流失的标识,生发出的感喟首先是针对于时间和生命而来的。如唐代文学家权德舆在《夏至日作》一诗中写道:“璿枢无停运,四序相错行。寄言赫曦景,今日一阴生。”“璿枢”就是北斗星。北斗星不停运转,四季更迭,倏然之间,就到夏至,阴气从这一天开始滋长。诗人敏锐感知到时间的流失,虽无多言,字里行间却尽是他对夏至猛然到来的惊愕与对时光飞逝的惋惜之情。
宋代诗人张耒同样从节侯与景物的渐变中体会到时间的流失、生命的变迁以及造化的伟力。他在《夏至》诗中感慨道:“长养功已极,大运忽云迁。人间漫未知,微阴生九原。杀生忽更柄,寒暑将成年。崔巍干云树,安得保芳鲜。几微物所忽,渐进理必然。韪哉观化子,默坐付忘言。”
从夏至日起,阴阳力量比对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阳主生而阴主杀,意味着从此杀生更柄;阳为暑,阴成寒,意味着从此寒暑更变。一切生命都在不断变化,没有什么能永葆鲜活,世界在渐变中运转,造化非人力所能改变。诗中深含哲理,是作者由夏至的阴阳变化而获得的对宇宙、对生命运行变化的深刻领悟。
夏至所引发的时间飞逝感还很容易带动人们对亲友、故乡以及往昔的思念与回忆。唐代诗人令狐楚在夏至这天想到自己的年事已高,远离故乡,亲友凋零,不禁生发出无限感慨,希望能飞上天门,上诉天公:“新节还复至,故交尽相捐。何时羾阊阖,上诉高高天。”
同样因夏至的到来而兴起了怀乡思归之情的白居易,写下了《思归》诗:“夏至一阴生,稍稍夕漏迟。块然抱愁者,长夜独先知。悠悠乡关路,梦去身不随。坐惜时节变,蝉鸣槐花枝。”这时的白居易初任校书郎,正值夏至,因时序的变迁,想起了自己因官离家多时,远离父母,不能尽孝养亲,心怀忧愁,思亲怀乡,意欲归去。这一切皆因“夏至一阴生,稍稍夕漏迟”而变得异常强烈。
除了思亲怀乡外,白居易在夏至这天还想起了朋友以及与朋友们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在《和梦得夏至忆苏州呈卢宾客》一诗中,他写道:“忆在苏州日,常谙夏至筵。粽香筒竹嫩,炙脆子鹅鲜。水国多台榭,吴风尚管弦。每家皆有酒,无处不过船。交印君相次,褰帷我在前。此乡俱老矣,东望共依然。洛下麦秋月,江南梅雨天。齐云楼上事,已上十三年。”
当年在苏州的夏至日,诗人与朋友们大摆筵宴,吃粽子,烤鲜鹅,歌酒载船,好不快活。如今十数年已过去,大家俱老矣,只能向东遥望着苏州,在记忆里回味江南夏至时的美景与美事了。
类似的夏至诗歌我们不能一一列举。总之,夏至因其标志性的意义,总是周而复始地提醒着人们时光在飞逝,生命在老去,亲友在零落,梦想在远去,怎能不引发人无限感喟。这些感喟,古今一也。
本文原载于《学习时报》,图源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