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生长《营区的光线》(15)指导员
(又是当小说读的时候。重要的事其实说一遍就可以。)
15.指导员
我想每个人在自己的军旅生活中可能都忘不了指导员。无论他是一个合格的政工干部还是作为一种特殊的存在。
我很难定义我的指导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倒并不是因为他是直接从士兵中提干的原因。而是我每次想起他时,心中总是涌过那么一丝复杂的感觉:
那个每天对我们讲马列恩毛思想的但只会背大段理论的是指导员;
那个整天对人笑眯眯的但盯上了谁谁便害怕的人是指导员;
那个不爱回家可又不得不在半夜里偷偷地回家的是指导员;
那个在台上讲起来头头是道但做起来却让我们为难的是指导员;
那个总是让战士们讲真话但走到战士们中间谁也不敢讲真话的是指导员;
那个爱孤独地站在营区里低头思索的但却常常爱鼓动大家士气的是指导员;
那个常常说得崇高但却让人望而却步的人是指导员……
多年以后,我无法给指导员下一个准确的定义。总之在我印象里,指导员常常是由那些内心非常复杂、想问题非常之多的人来担任。他总想走到大家之中去,但他也最难走到大家之中去。尽管在他的手上,掌握着我们的入党、考学、学技术、转志愿兵、立功受奖等诸项的“进步”。从指导员的身上,我想,一个人的走近,如果缺乏营长、连长和副连长那样的真诚,人与人还是很难勾通的。
有天,指导员对我说,你把前几天开会的那个情况写一下,送到政治处去。
我说,哪个事呀?
他说,就是那个事呗。
我想了半天,才记起了他所说的“那个事”。
前几天开会时,他当着全连战士们的面,把战士们从家里带来的特产都给退回去了。他说,我要做一个清官,坚持原则,希望你们理解。弄得那些从家里带了特产送给他的人一个个脸红红的。
后来,战士们大多数都在私下里表示,他们对此事表示不理解。他们说,自己回家一趟,这些东西都是父母让带来的,想表示一下他们对自己领导的感谢,可指导员这样一办,好像这样做是很庸俗的。
一个战士说,要是我父母知道了,真不知他们该怎么想。
老实说,我对指导员办这件事不以为然,所以当初也没有写的意思。但指导员提醒了我几次,我便写了一篇稿子,大意是他如何清廉,如何爱兵,这篇稿子后来送到了政治处。主任说,可以发。于是稿子便以报道员的名义在当地的报纸上发表了。连队里的同志看了,没有一个不说我的,我也不好开口争辩。指导员却把那张报纸剪了下来,压在他办公桌的案头下。
我从此见了他,自己的表情总是有些不太自然。我想,现在的事情真是怪呀,不自然的应该是他,现在倒好,我自己倒不自然了。因此这件事过后,政治处的主任要把我调到报道组,我死活也没有答应。主任说,咳,大家都想到这里来,你怎么不愿意呢?
我说,我不适合于搞新闻。
主任看着我好几秒钟,最后摇了摇头笑了说,我明白了。
我相信,主任是真的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