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随笔23：卵弹的长沙人

长沙随笔之二十三

卵弹的长沙人

长沙俚语有扯卵弹一词。这是口语，也可以叫做扯卵谈或是扯乱谈。

长沙原住民的方言俚语中，诸多在外人看来鄙得不能再鄙的下流话，似乎都登不了大雅之堂。这些看似粗俗不堪或被斥为糟粕的俗语，有的不仅地域特色鲜明，有的还颇具思想深度或文化内涵，蕴含着生活哲理。当然更多的是，被用来作街谈巷议茶余饭后打发时光的谈资笑料。

长沙是历史文化名城，“山、水、洲、城”一应俱全，码头文化源远流长，许多长沙“土著”爱自诩为“沙码子”，聚在一起少不了要“扯卵弹”，“打卵讲”。老长沙们言辞中带常会带一个“卵”字，有时作名词，有时作动词或形容词，有时用来作语气助词，看什么语境做什么理解。

比如说某人办事认真或仔细甚至刻板，便可以说这个人喜欢“霸卵蛮”，“起卵劲”或“过卵毛细”。办事不靠谱的，会被说成是“卵里卵谈”的“卵谈鬼”。做事不专注，会被说此人“卵上一下，B上一下”。某人价值观或行事风格与众不同，还会被称之为“黄牛胯里长白卵____格外一条筋”。如果某人在大众面前拿腔拿调装逼，会被人讥讽:你咯是“孔夫子的卵___文屌屌”。这么用“卵”字，并无恶意或是指责，褒贬爱憎并不突出，不能算作骂人，有时候还甚至还有点赞许的含义。

长沙人说打小一块长大的朋友，是“卵把子拖灰的朋友”。形容自己敢作敢为，能豁得出去，长沙人会讲“要死卵朝天，不死变神仙”，“妹子妹子怕个卵昵”。说到某人呆头呆脑，会说这个人“冇卵用”，是个“宝卵”、“哈卵”或“哈筒卵”，蠢得“卵”一样。向别人谈起某人时，会说成是“这筒死卵”。夸某人老实忠厚，或许会说他老实得像个死卵，甚至会说他是“死卵炖藠子___越炖越出泡子”。表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以说是“隔壁屋里的喜事___关我卵事”。说到差距，也有歇后语等着:“黄瓜比卵____差一大截”。

长沙人讲话中表示程度极限时，也常会用到“卵”这个字。比如对不招人待见的人或事，都可以说是“卵信筛”，“卵相样范”。事情办砸了，会忍不住冲口而出“叶哒卵”，“讨卵嫌”，让人急得“卵痛”。痛恨某人则有可能说“只有一筒卵把他咬”，恨得更狠的，则说“卵都冒得把他咬”。形容人到了穷途末路，会说“肚脐眼底下骑单车____只有朝卵上跑”。

“卵”字还可以用来作计量单位，形容份量极少或体量很小。比如“卵点子长”，“卵点子大”，“卵点子高”，“一卵丝子”，等等。说到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会用“寡妇搬家__卵都冇一筒”，打牌打麻将输得厉害，叫输得个“卵索索”，“卵打精光”。顽皮倒蛋坏主意多的孩子，会被批评是“人细卵大”。

说到无奈，也常会用到这个“卵”字。比如“牛胯里的蠓子___随卵屌”。和谁断绝关系，可以说那是“门槛上切狗卵___一刀两断”。说事情麻烦，会说 “卵绊筋的路”。形容人说话办事不讲道理，那叫“咬哒卵横惯”。说话口齿不清，会被人痛斥为口里含哒卵呗。

长沙旧时的儿歌或童谣中，更有不少“卵”字歌。如:“铜卵放光，铁卵生锈，泥巴卵开彻，橡皮卵扯得长”。还有“牛卵长，马卵短，鸡卵看不见，鸭卵打转转”。“毛伢子的卵光秃秃，细伢子的卵像蜡烛，大人子的卵毛筛筛，妹子的卵两边开”……

老长沙们在不知不觉间，一天随随便便就有可能说到几十上百个“卵”字。你到长沙街上走一走听一听，听到那些讲话带咧腔子的鬼崽子，一口的卵谈卵腔调。

作者简介

张效雄，湖南湘阴人，客居长沙30多年，写新闻通讯和报告文学出身的小说作家，高级编辑，湖南日报社（集团）原副总经理。以开放的视野、独特的视角从事文学创作和文学评论，曾获湖南省青年文学创作竞赛报告文学一等奖，著有各类散文、诗歌、小说、报告文学等作品数百万字。代表作有畅销长篇小说《风起》（东方出版社2015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