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温柔像堤坝阻止了我的崩溃

给妈妈

柯柯

亲爱的妈妈：

展信佳。

这封信原计划是要在五月十四号，也就是母亲节当天写完的，但是当时有一场重要的期末考试，之后不记得还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但是这件事就这样耽搁下来了。直到今天，我才有时间和机会坐在这里，想一想我们之间的种种，然后一字一句地敲在心底。

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同于普通的母女，我们更坦诚，也更亲密，这也就是我下文称你，而不是您的原因。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是高一的时候。

我中考的成绩并不理想，高中总想着怎么努力学习才能出人头地一雪前耻，终日都在熬夜与早起中挣扎，在后悔与斗志间挣扎，在踌躇满志与混吃等死间挣扎。日子过得昏天黑地，随时随地都想崩溃。我们的关系大概也就是这个时候出现转机的。

你是养育了快二十岁女儿的母亲，也是教龄二十字起步的老师，女儿在想什么学生在想什么，你从来不会看错眼。你发现了我的异常，也开始用你的方法帮我改变，虽然有些在我看来真的挺浮夸的。我是个特别容易多想特别神经质的人，比表面看上去更难开心，但是有你在我就很安心，不管你是在刷朋友圈还是在睡觉。

写到这里，我又想到，我第一次当面跟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你“哎哟哎哟”地笑着抱住了我。真好!

第二次关系转机，是我复读的时候。一五年初秋，我再一次背着书包走进了吴忠中学。我下了晚自习回来，有时候你躺在床上读我推荐给你的《包法利夫人》，有时候坐在桌前看我并不怎么喜欢的《纳兰性德诗词集》，读到兴起还会念两句，我总是没好气地打断你：“我写作业呢。”你就在我身后缄了口。

我那时候每天都很压抑，也许是压力大也许是其他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总之心气浮躁没能及时发现你的改变，但其实你已经更温柔了，也更坚强。

复读第一个月月考我一塌糊涂，数学116险些在新班级垫底，中午回到家我一边吃饭一边大哭不止，你冷静地坐在我的旁边等我哭完。大学之后某天晚上听歌，在评论区看到一句话：哭着吃过饭的人，是能够走下去的。我就忽然看到了那天冷静地坐在我身边的你，觉得哭着吃饭是不够的，很多时候你还需要一个看着你哭的人。

这个人比你坚强比你冷静，她时时刻刻都想着你，在你最低谷最无助的时候帮你完成救赎，在你最茫然最恍惚的时候给你当头棒喝。那天中午我们一起想了很多办法，就像后来每一次那样。你一直都是比我坚强的人，所以不管是后来你和父亲冷战，还是你在单位受委屈，你都能泰然处之。但是那天我在你身上发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与你看上去没心没肺的截然相反的，你竭尽全力想给予我的，却一直没能表达妥帖的，令人无比心安的温柔。

后来我还是经常会哭，考完试会哭，不考试会哭，晚自习下了会哭，走在路上被石头绊到会哭，看个演讲会哭，熬夜会哭，那一年真是流了许多无济于事的眼泪。你一直像堤坝一样阻挡我的崩溃，你太坚强也太镇定，以至于我后来都没法想象原来你也会有惊慌失措的瞬间。第二次高考结束，我从考场走出来就看见你像大病过一场的面如死灰的脸，你紧紧拉着我的手一言不发一直走回家，我的手被捏得有些痛，却很用心地体验着成人世界最隐忍的爆发。我功力有限，语言怎么都是无力的，它不能明白我现在敲出这行字时泪流满面的心情。

再后来的事情就很稀松平常了，我一直在想如何才能不把我波澜壮阔的情感和这场每个人都要经历的考试联系到一起，但这也实在是我活到现在经历得最能算得上事情的事情了，而我对你的经历又知之甚少。所幸我还有很多年来了解你，希望明年写信的时候可以多些有趣的事情。

以上。

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女儿

2017年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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