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地桥诗群]胡耀文的诗《一样的工作,不一样的待遇》(7首)
这是不是规律
一排绿意盎然的树间
有一棵枯树
一群活泼泼人中
有一个呆人
一座平凡村庄里
有一处墓园
它比村庄更显安静
有毒蛇出没的地方
就有半枝莲
有沙化的地块
就有风滚草
有湖泊的区域
就有临水翔集的鸥鸟
它比湖泊更加飘渺
诗歌来于独处
也来于躁狂
高音生于低音
也生于爱的休止符
哦,男人
你来自女人
就像流水来自高山
白天来自黑夜
20210529
七行
1
我多想写一首无病呻吟的诗
一首愤世嫉俗的诗
以此表明,我还有闲情
还有愤怒
我们的情愫早已融糅于现实的铁桶
剥离并不容易
我多想写一首温暖之诗
2
近日两次回乡:
一次是参加红喜事,一次是白喜事
迎新送旧,来来去去
皆——大欢喜
喜有喜泪,悲有悲泪
我们的泪腺贯通于悲喜之统一
这咸与甜的滋味
3
梦中远行,见一处陌生风景
细看时,转换为家乡熟悉画面
一次在大广高速疾驰的车上,望着
掠过的群山、屋舍、湖泊、村镇
突然对某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恍惚旧时在那里生活过
仿佛那里住着我的亲人
20210530
窗棂记
旧居里用的是木质窗棂
我记得它们素朴的模样——
一连三间土坯房,四孔狭窄窗户
只有前面两扇
一到冬天,父亲就给配上整块玻璃
用八枚铁钉固定住,勉强
能够抵御咆哮的寒风。
同伴找人玩,就来敲我家窗棂
彼此心照不宣。
我镇上的房子在二楼,窗棂材质
是不锈钢管,配的是宽敞明亮的玻璃拉门。
变天了,立马关上。
想透气了,就打开。
窗下是港南路
过往行人很多——
如今,除了风儿
再也没有一双单纯的手指:
嘭、嘭、嘭,轻轻地,叩响我的窗扉。
20210530
五月
窗外一排合欢树
陆陆续续地
开出了粉红色花朵。
小镇高楼
比拔节的禾苗长势更加喜人。
已是麦秋时节,农人
能嗅到成熟的麦香。
少时,麦收后
母亲做好的小麦粑
是吊挂在房檩上的——
我总是能第一个吃到
咀嚼着淡淡的微甜的清香——
五月,是南方美好的季节
空气清爽,阳光和煦
少年们,正是长身体的好时候。
20210531
瓦鹰飞过的村庄
多么年轻啊,这村庄
长着长长的芭茅草,还有
麻蓼、刺桐和卷柏。
那时节,高大的槐树还没有长成
泡桐也只有瘦弱的影子。
多么小啊,这村庄
藏不下一只花豹的心事
更不会为一只老虎打开贫贱的篱门。
只有瓦鹰,在她澄澈的天空
追逐着飘散的炊烟翱翔。
我茁壮的老去的村庄
我丰饶又荒凉的村庄
鹰隼飞过的迹痕,已刻进
族谱绵延的年轮。
再没有那个追着风筝奔跑的少年了;
再没有那个泥泞着赤脚,在长满
芨芨草的田野上辛勤劳作的青年了。
瓦鹰飞过。乌云降临——
闪电,将为这村庄
颁布一道永恒不朽的律令。
20210531
公平不公平
我所了解的公平唯有空气
有你一口,也有我一口
爱,作为一个字眼,是与人为善的
不必劳神费力,不必锱铢必较
要知道过犹不及,哪里还有公平可言
从前,我在一个村里工作十九年
手长的工资早就拿过了,而我的
慢慢拖拖用了上十年,像挤牙膏一样
勉勉强强,仍然算不得挤干净
一样的工作,不一样的待遇,这是常有的事
这理,找谁说去,恐怕说也白说
就连夜色的分配,也不见得公平
我常坐在幽暗角落,看着霓虹灯
闪烁在别人家的门口
20210531
入土为安
每个人都要到那一刻。
从呱呱坠地的婴儿
到耄耋老者,从平民到领袖
从没有人能阻止物质的衰变和
生命的进程——
我们一生下来,就必须面对
政治家的理想和哲学家的空谈
面对幸福的两面性,或者
克莱因瓶那永远无法满足的虚空。
所幸大多数知之不多
紧贴地土,过得踏实才重要。
风也来过,雨也来过
人生这一趟就没有白跑,就可以
提起,放下。入土为安。
20210531
胡耀文,男,湖北大冶人,作品散见于国内报刊,著有诗集《云水谣》《聆听花开》等,系中国诗歌学会、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