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新生:小时候鞭炮的味道
男孩子,小时候盼过年,不单是能吃白馍夹肉片子,有新衣服穿,拜年长辈给压岁钱,最大的快乐就是放鞭炮。临近过年,买鞭炮便成了头等大事。
六十年代出生的人,父母一年到头,没黑没明地在生产队劳动,整天为吃食奔波。尤其是孩子多的家庭,年底核算完,还是“超支户”(欠生产队),哪有钱让孩子放鞭炮?
一到腊月,男孩们就开始攒钱,为过年买鞭炮做准备。向父母伸手,列编的支出项目,层出不穷。买笔,买本子,多要一分是一分,多要二分是二分,阎王不嫌鬼瘦。或者另辟蹊径,收集旧书、废报纸、破布、烂套子,多条门道多条路。望着那些能给孩子三五毛买鞭炮的父母,眼羡;倘若要是再看见给孩子一两块的,那真是眼馋的能流出水来。
我大约四五岁时,自己虽然喜欢放炮,但不敢放,总是跟在哥哥们的后面,捂住耳朵看人家放。红红的鞭炮一串串,一百、二百、五百头不等,还有一千头的。人家一串放完,硝烟未散,我们这些“孩子们”,便争着抢着去拾未炸的“哑炮”。
有时因为火星未灭而炸了手,那哭声,就跟打了一次防疫针似的。有时他们舍不得一下子放完,也防止我们拾,便拆成单个放,我们眼里的他们,幸福竟那么悠长。还有那个双响“二踢脚”,我们叫“大炮”,他们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夹住,垂直朝下,用烟头点燃焾子,“咚”的一声直冲云霄,“叭”的一下天女散花,大家就像放飞心事,一片欢呼……
那年一九六八,正值腊月。哥哥和“四哥””(哥哥发小)两人清扫各自家里,用旧破布、旧鞋子,从废品收购站换来四毛八,带我上街到购销社,买了一封一百头鞭炮。我们到大店南墙根坐下,小心地撕封,谨慎地拆炮。两排整齐的红鞭,像小姑娘头上的小辫,拆开头,切莫把那个焾子弄断……
不一会,一百个炮一个不落,放成一堆。然后,他们以两个为单位,均等地分成两份,四只手上、衣服上沾满了一层浮土。我虽不识数,但能盯住两个人同时拿的次数,结果四哥比哥哥多拿了两次,而哥哥什么也没说。
“四哥比咱多拿了两个!”我喊道。他俩相对一笑,把分好的零散鞭炮,用纸小心地包好装进衣兜,起身拍土,往家走去。回家后,哥哥看我对四哥多拿两个炮耿耿于怀,便告诉我:“卖废品时,人家比咱多一只布鞋,出钱多,理应多拿!”听后,自己一下子“小了”很多。
小时候,常听老人们讲,旧社会的财东家过年特别讲究,要拜神仙祭祖宗,一套一套的记不清,只记得说:“财东家的鞭炮都用长竹杆挑着,有的比房还高,地上还盘好几米,一家比一家放的多。”那时候就在想:那么长的串串鞭炮要放多久?那该多过瘾!我一定要在以后哪一天,把放炮瘾过够……
直到小学三年级,那年腊月二十三,买了两封鞭炮,五个“大炮”,那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一封一百头的,一封二百头的,如果拆开放,那可能放三百次啊!买回家后,却只能用衣服盖严实了,藏在火炕的窑窝里,生怕别人发现,又免了潮气祸害。
等到大年三十晚上,取出两个大炮,用左手拿两根筷子夹住,右手用烧红的棉花杆点火!“咚” 地一声大炮飞起,飞过房顶,串了十几米高;“叭” 的一声闪光,空中炸响,那真叫一个得劲!
放第二个时,心里开始紧张了,筷子没夹好,焾子一着,手一颤抖,“大炮”掉在地上,“咚”地一响,顺地“唰”地一声,串到大门口的石墩上,“叭”地一道闪光炸开,耳朵嗡嗡作响,那真叫一个吓死人!
那天晚上,我几乎没有睡好,总盼着初一起来再放。凌晨四五点时,窗外处处炮声。我在家人都没有起的时候,穿上新衣,打开大门,在炮声连片、闪光四现、伙伴们欢呼声声的一片漆黑中,我用火棍点燃二百头的鞭炮,直引得伙伴们随声聚拢,依次观阵。
有了昨晚的教训,三个大炮我再也不敢用筷子夹了,而是待炮栽在地上稳定后,用火棍点燃,捂住耳朵跑开,转身看它一声拔起,二声开花。在弥漫着硝烟味道的空气中,和小伙伴们一起,又奔向村西头,看别家燃放鞭炮的火光……
如今已近耳顺,虽然经历无数,但每到过年时,看到孩子们放鞭炮,闻到那特有的硝烟味,还会感知那时的年味……
界世的你
我从未走远
xiaoguchenai
摄影|文学|思想|旅行|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