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菊的自在
大菊收拾好了行李,明天准备去县城:第一是有件事要去办,第二也顺便去儿女家串串门。
大菊再检查下行李:一套替换的短袖衣服,身份证,社保卡,存折,纸巾,钥匙……
当然,手机也得带,在自己手上拿着的,呆会要刷抖音呢。
还有,明天一大早,要去菜园里摘一些嫩菜:苦瓜、茄子、辣椒、豆角、苋菜、空心菜……
葫芦瓜又长出不少,大菊是喜欢吃葫芦瓜的 ,素炒,或者拿个自家的鸡蛋打汤,嫩滑爽口。可孙儿们不太喜欢吃,那个小小的可以摘去,当尝尝鲜吃一顿总可以。
大菊还知道,孙儿们也不喜欢吃苦瓜,但每去县城,她总是温和地“引诱”孙儿:“来,吃一块苦瓜,吃了不长痱子,吃了皮肤好。”孙儿们也每每听了奶奶的话,夹一片放在嘴里,苦逼着脸吞了下去,又在大菊的鼓励下吃第二片,第三片。
对,明天还带些青瓜和玉米过去,炒青瓜玉米火腿肠给孙儿们吃,这可是孙儿们喜欢吃的。
大菊又打开行李,说是行李其实就是一个蛇皮袋,里面就装了那些零碎,大菊拿出个小背包。是个黑色的斜挎包,头层牛皮的,大女儿特意送给她的。
“妈,以后就背这个上街,手机钱包都可以放,布袋子不要用了,你看,一下雨手机钱包全湿了,”一个周未的下雨天,大菊街上卖菜回来,大女儿在家里等了好一会儿了,见大菊的布袋子湿透了,一古脑把自己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桌上,找出个塑料袋装了起来,要把自己随身背的小包包送给母亲。
大菊说不要,我这土里吧唧的,用什么时髦包包,不怕人家笑话。
大女儿不由分说,抓过大菊的旧布袋,掏出了手机和钱包,再拉开小背包的拉链,刚好两层,一边放钱包,另一边放手机,里面还有个带拉链的小内袋,刚好放大菊的身份证、社保卡类的。
大菊见大女儿执意要给,还说家里还好多个,便收下了,从此上街外出都背着这个包。
大菊打开包包,从第二层里拿出钱包,准备些五元、十元的零钱,孙儿们平时不在家,家里也没什么零食带去,让小家伙们自己买些。
孙儿们喜欢秋菊来县城,喜欢吃奶奶炒的青瓜玉米火腿肠,奶奶每次过来,不但给零花钱,还洗厨房,拖地板,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孙儿们叫着:“奶奶,奶奶,别那么累,休息一会儿,看看电视吧。”
可大菊闲不下来,劳作惯了,一闲下来倒觉全身不舒畅,乐意忙个不停.
县城的空气也没乡下的好,一停下来就觉得透不过气来,大菊适应不下来。她情愿一个人呆在家里,白天只要天气好,一直在田间菜园忙,晚上有些时间要打发,就刷刷抖音。
儿女们一个个劝母亲:父亲走了,你孤孤单单在家,我们实在不放心,来县城住吧,喜欢住哪家就住哪家。
这点大菊是放心的,儿女们个个都孝顺,也和睦,她去县城,老大家也住过,老二家也住过,老三家也住过,哪家都随意。
但儿女们都忙,有各自的事做,大菊过意不去的是,一到县城,他们总免不了挤出时间陪大菊逛街,去超市买些零食,还去商场买的那些衣服,秋菊每每说:别买了,浪费钱,人老了,衣服哪穿得完,零食也不想吃了。
可儿女们不听,还是买。一回回劝着大菊,好衣服不穿,天天穿那些老土的衣服。可大菊就是喜欢穿老旧的衣服,一天到晚田里菜园里忙,干活方便啊。
刚刚浇完小溪边的菜园,天也黑下来了,大菊热了些剩饭,素炒小葫芦瓜,一个人默默地吃完了。
又洗了澡,换衣服,穿的是一件蓝色T恤,T恤是上次老三不穿的旧衣服,一条宽松的黑裤,可能穿久了,有个地方磨花了,昨晚上縫了,面垫了一块小小的布,从里往外补的,针脚精密细致,但补丁还是很明显。
如果儿女们看到,肯定又得说了:“那么多新衣服压箱底,偏喜欢穿烂的。”
可穿烂的舒服啊,干活自在,穿新的去干活,那不糟蹋了吗。
但明天去县城,肯定不穿旧衣服。大菊打开一个大木箱,左挑右选,就找出一套夏装,短袖上衣,梅红色的,上面几朵黄色的小梅花,配的是七分短裤,也是梅红色的。
上次跟女儿去逛商场时,女儿看中了这套,大菊说不要,我有太多的衣服。
女儿摸着上衣上绣的梅花,爱不释手,说梅红色也适合老人家穿。大菊看着看着,心里也跟着喜欢,半推半就地买下了。
捧着衣服看着大木箱,秋菊发了一会儿呆,大木箱是结婚时的嫁妆,相伴了几十年,那个人去年走了。
大菊又望向靠墙的老床,床不大,一米四左右宽,上面刻了梅花,兰花,菊花,那也是结婚时的床,此刻在房间里显得空空落落的,大菊捧着衣服发了好一会呆,轻轻地叹了口气,把大木箱盖上。
好了,终于忙完了,躺下来休息吧。才八点多,当然睡不着,打开手机刷抖音,抖音是前不久孙女教会秋菊用的。
大菊滑亮屏幕,点开熟悉的那个图标,开始看视频,看完一个就往上划,再看下一个,不喜欢看就继续往上划,就看自己喜欢的。
大菊就一个一个地看,抖音笑她也笑,抖音愁她跟着愁,抖音哭她跟着泪目,秋菊跟着抖音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倒也打发了不少寂寞。
突然,屏幕上方有名字在闪动,大菊没进过学堂,不识字,但儿女的名字她却认得,是老二打电话来了。
“妈妈,又在刷抖音呢?”老二知道母亲睡前有刷抖音的习惯:“刚才我在监控里看到您,语音唤您听不见!”
“嗯,是的呢,”大菊的耳有些背,抖音的声音调得很大,刚才监控对话确实没听见。
儿女们经常在监控里看母亲,通过摄像头语音通话,这样通话时,就像人站在房间跟你讲话,一边自顾自地忙,一边随意聊,又不用话费,比打电话方便。
不过,大菊经常看抖音入迷,对儿女在摄像头里的语音几乎充耳不闻,儿女们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明天会过来县城,”大菊告诉老二:“前天到镇上查工资卡,上个月的工资没到,别人的都到了。”
大菊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原是没有工资的,去年老伴走了,老伴的单位对她有些补贴,办下了这个工资卡。
“那有没跟老三说下,要找爸爸单位的会计,上回是老三到办理的,他应该有联系方式,”老二提醒母亲。
“说了,上午老三打电话回来了,我跟他说过了。他说要交什么资料,可能本人要去社保局照相......”
正说着,大菊又看到一个名字在屏幕上闪动,赶紧对老二说:“老三打电话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交待,先接老三的电话,”
挂了老二的电话,大菊接通了老三的:“刚刚在跟老二通话呢。”
“妈妈,我跟那个会计打了电话,那边说这次有一百多人没发工资,都是没寄资料过去的,”老三说:“可能有些人真是不在了的,流程是每半年要寄资料过去,由村里、镇里签字盖章的,忘了这事。”
“好,那我明天来县城,”大菊说。
“好的,过来玩几天......我跟会计打了电话,会计说这次算了,下回记得寄资料。”老三继续告诉母亲。
“那意思是我不用去社保局拍照了,”大菊问。
“不用了,下次我们准时把资料寄过去就可以,“老三说:“您明天就过来安心玩几天。”
“不来了!几只母鸡在下蛋,总托大婶喂食,烦人家,这天气热的,一出去菜园还不得渴死。”
大菊挂了电话,又继续刷抖音。
-The end-